可悲。
“距离三十海里。”
“抵达最佳攻击阵位。”
舵手的报告,像一枚音叉,敲响了这场狩猎的终章。
是时候了。
卡洛斯抬起手。
指挥舱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刻停滞。
他们注视着自己的舰长,眼神里是狼群对头狼的,绝对信赖与狂热。
他们是这片深海的王。
而他们的王,即将下达判决。
卡洛斯的手,却悬停在半空。
他凝视着屏幕上的光点,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属于艺术家,对完美作品的偏执。
立刻攻击?
当然。
以“匕首”的性能,加上他亲自挑选的最新型号线导鱼雷,命中率超过九成。
但这,不够。
不够华丽。
那不叫猎杀,叫屠宰。
一个顶级的猎手,享受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是将利刃抵在猎物喉管上,感受它最后一次心跳的,极致掌控。
他要再近一点。
近到能看清它每一颗因恐惧而战栗的螺丝。
近到让它在鱼雷出膛的瞬间,便彻底丧失任何挣扎的余地。
他要的,是一场无可挑剔、足以载入教科书的,完美猎杀。
用一场最绚烂的死亡,为这首愚蠢的悲歌,画上休止符。
“航向不变,航速降至三节。”
卡洛斯的声音里,有种猫戏老鼠的优雅。
“我们要给朋友,一个惊喜。”
无人质疑。
命令被分毫不差地执行。
“深海匕首”的速度再次放缓,如同一片没有生命的枯叶,顺着洋流,向猎物做最后的,无声漂移。
二十海里。
十海里。
五海里。
一个足以让任何潜艇教科书都斥之为疯狂的,自杀式距离。
一个常规鱼雷的引信,都可能来不及解锁的距离。
卡洛斯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他已经能“听”到那头巨兽体内,因共振而发出的,濒死的金属呻吟。
“够了。”
他轻声说,像情人的耳语。
他拿起了红色的,代表最高攻击权限的送话器。
他不再看屏幕。
他的脑中,鱼雷穿过冰冷海水,精准地钻入对方螺旋桨,然后轰然起爆的画面,已经上演了千百遍。
那将是一场何其壮丽的,钢铁葬礼。
“鱼雷舱,注水。”
指令下达,冷静,平稳。
指挥舱里,响起液体注入管道的微弱嘶嘶声。
死神在磨亮自己的镰刀。
“目标锁定。”
“航向参数,最终确认。”
“准备”
卡洛斯顿住,他微微扬起下巴,一个即将登台的指挥家,举起了无形的指挥棒。
他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送我们的东方朋友,去见海神。”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就在他沉醉于自己导演的,这场完美猎杀的前奏时。
他不知道。
他每一次平稳的心跳。
他下达的每一道自信的指令。
鱼雷舱注水时,那一声声细微的,连他自己都忽略的流体噪音。
甚至,他此刻因兴奋而加速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万分之一的微小变化
都已化作一串串最精准的数据。
穿透了数百米的冰冷海水。
被另一双来自深渊的,安静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分毫不差。
猎人,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
“深海匕首”号,一号鱼雷发射管的外部舱盖,在无声的液压驱动下,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开启声。
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