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九局为了这次任务,能摆出来的最顶级的阵容。
苏晴的加入,让包厢里的气氛变得古怪。
还是她先开的口,那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李向东,里面是学者对新大陆才有的那种专注和探究。
“你上次提到的那套理论”
“我回去查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包括一些西方的最新期刊,都找不到相关的模型。”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摆在桌上。
“这套理论,是你原创的?”
她问得直接,眼睛里像有火苗在跳。
陈岩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戏,不插嘴。
李向东迎着她那副准备开学术研讨会的架势,平静地回了一句。
“原创谈不上,瞎想的。”
“不。”
苏晴立刻打断他。
“它的内在逻辑是通的,而且,它成功预测了结果。这本身,就具备了极高的科学价值。”
她把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
“我希望,你能就这套理论,再做些更详细的阐述。特别是关于‘非理性行为标记点’的量化标准,你是怎么确定的?”
李向东没去看那个笔记本,而是话锋一转。
“苏工,你对金属疲劳怎么看?”
苏晴明显顿了一下,没跟上他跳跃的节奏。
“金属在循环应力或应变作用下,在一处或几处产生局部永久性累积损伤,经一定循环次数后产生裂纹,或突然发生完全断裂的过程。这是教科书上的定义。”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
“那如果,金属也有记忆呢?”
李向东的声音很轻。
苏晴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倾。
这个问题,像一把怪异的钥匙,捅开了她脑子里一扇从未打开过的门。
“记忆?”
“对,记忆。”
李向东的声音里,有种奇异的引导力。
“我们都知道金属疲劳。一块钢板,承受了无数次远低于它屈服极限的敲打,最后会突然断掉。”
“我们管这个叫微观裂纹的累积和扩展。”
“但要是换个角度看呢?”
“每一次敲打,都是一次伤害。这些伤害,会被金属的晶格,‘记’下来。”
“当这些痛苦的记忆,攒到了一个份上,金属的内部结构,就会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来寻求解脱。”
“那就是,崩断。”
“热处理也是一个道理。”
李向东的声音,把她带进了一个更深的迷宫。
“每一次淬火,每一次退火,都是在重塑金属的性格。这个过程要是太粗暴,或者有偏差,就会在金属的‘潜意识’里,留下创伤。”
“这种创伤,用常规手段查不出来。但在极限状态下,它就会像个藏得极深的魔鬼,猛地跳出来,告诉你,它一直都在。”
李向东讲完,就不再说话。
包厢里安静下来。
只剩下火车有节奏的轰鸣。
苏晴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她手里的钢笔悬在笔记本上,笔尖轻微地抖着,却一个字都落不下去。
金属的记忆效应?
创伤后应激障碍?
这些词,像一把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脑海中无数个黑暗的房间!
她一直想用宏观的材料力学去解释钢材的失效。
可这个年轻人,却从一个她从未想过的,近乎玄学的微观层面,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足以颠覆一切的视角!
陈岩看看陷入沉思的苏晴,又看看一脸淡然的李向东,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上,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
一个顶尖的科学家。
一个神秘的破局者。
这支怪胎小队,没准,真能捅出个奇迹来。
火车穿过最后一个隧道,窗外的景色豁然开朗。
连绵的墨绿色群山,在傍晚的暮色中,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上。
蜀都,快到了。
包厢里那股知性的,甚至带点暧昧的学术气氛,瞬间被窗外肃杀的景致冲得一干二净。
陈岩脸上的笑意收敛,又变得凝重。
“两位。”
他的声音,将苏晴从沉思中拽了回来。
“还有半小时进站。”
“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