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那场血淋淋的回忆拷问,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彻底隔绝了陈景川和李一诺之间最后一点沟通的可能。家彻底沦为了一座冰窖,两人唯一的交流只剩下了不可避免的擦肩而过,以及那比陌生人还要冰冷的沉默。
陈景川不再试图争吵,也不再回应李一诺任何欲言又止的眼神或偶尔发出的、试图打破僵局的细微声响。他的心在复述完阑尾炎事件后,仿佛也跟着那块坏死的组织一起被切除了,只剩下麻木的决绝和一种必须要做点什么的冷静偏执。
周伟律师的话在他脑中回响:“证据是关键。”
他需要证据,需要能彻底打破李一诺那套“姐弟情”谎言的铁证,需要让法院毫不犹豫支持他离婚诉求的东西。愤怒和痛苦被强行压制成冰冷的动力。
他首先想到了行车记录仪。那辆车平时主要是他在开,但李一诺偶尔也会用。记录仪一直开着,或许……或许能录下些什么?比如她用车去接林梓轩时的对话?哪怕只有一两次,也足以证明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他拿起记录仪的备用钥匙,直接下了地库。
车内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香水味,是李一诺常用的那款。陈景川皱了皱眉,仿佛这味道都变成了一种讽刺。他深吸一口气,插上钥匙通电,然后熟练地操作记录仪,准备调取最近的录像文件列表。
屏幕亮起,菜单跳出。然而,当他进入存储文件列表时,心里却猛地一沉。
列表是空的。
或者说,几乎全是空的。只有今天早上他开车去工作室又回来时产生的两个短短的新文件,孤零零地挂在上面。而之前至少能覆盖最近一两周行程的记录,全部不翼而飞。
陈景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尝试进入记录仪的系统设置,查看存储卡状态。显示容量几乎是满的,但文件却不见了。这绝不是正常的循环覆盖删除!
有人手动格式化过存储卡。
是谁?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除了李一诺,还有谁会动这辆车?还有谁会有意无意地想要抹去可能存在的痕迹?
一股被愚弄、被挑衅的怒火猛地窜起,但很快又被更强的冰寒压下。他盯着那空荡荡的列表,眼神锐利如鹰。删除记录?这本身是否就是一种心虚的表现?虽然这无法直接作为证据,但却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他们之间,绝对有问题!
他尝试用了几个数据恢复软件,连接电脑扫描存储卡,但结果令人失望。记录仪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覆盖写入机制,格式化后,原有数据很难被完整恢复,最多只能找到一些无法播放的碎片文件。
第一条路,还没开始就走进了死胡同。
陈景川靠在驾驶座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没关系,他告诉自己,冷静,还有别的途径。
他想到了那家咖啡馆。昨晚冲突的发生地。咖啡馆的露天区域,理论上应该有监控摄像头。如果能调取到昨晚的监控,清晰地拍下李一诺和林梓轩共享食物、以及她为他擦嘴角的那一幕,那将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想到这里,他立刻发动车子,驶出地库,直奔那家咖啡馆。
下午时分,咖啡馆客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熟悉的场景让陈景川胃里一阵不适,昨晚那刺目的一幕和随之而来的混乱仿佛又在眼前重现。
他径直走向柜台,找到一位像是店长模样的中年男人。
“您好,打扰一下。我是昨晚在你们店门口和人发生冲突的那位。”陈景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诚恳,“我想请问一下,你们店外露天区域的监控摄像头,能否调取昨晚大概七点到八点之间的录像?我有些……私人纠纷,需要确认一些细节,这对我很重要。”
店长打量了他一下,似乎认出了他(毕竟昨晚的动静不小),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先生,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不过……”店长搓了搓手,语气带着歉意,“您说的那个监控,可能帮不了您了。”
陈景川心一紧:“什么意思?”
“唉,也是不巧。”店长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上方一个对着露天区域的黑乎乎摄像头,“那个摄像头,前几天就坏了,一直还没来得及修。所以最近几天的录像都没有的。我们只有店内的监控是好的。”
坏了?陈景川的眉头死死皱起。这么巧?就在他需要的时候坏了?
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这绝非巧合!是李一诺?还是那个林梓轩?他们是不是提前就知道可能会被拍到,所以想办法做了手脚?或者甚至提前来破坏了监控?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立刻疯狂滋生。他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在刻意阻挠他寻找真相,而织网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好弟弟”和他曾经无比信任的妻子!
“真的……一点记录都没有了?”陈景川不死心地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焦躁。
店长肯定地点点头:“确实没有了,先生,真不好意思。要是店内的监控能帮到您,我可以给您调取,但昨晚您二位好像主要在店外……”
店内的监控毫无意义。陈景川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调查受阻的挫败感和被针对的愤怒交织在一起。
“不了,谢谢。”他勉强维持着礼貌,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站在午后的阳光下,他却觉得浑身发冷。行车记录仪被清空,咖啡馆监控“刚好”坏掉。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一瞬间断掉了。
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处心积虑?
如果他之前的愤怒还带着一丝被背叛的痛苦和不愿相信,那么此刻,接连的“意外”却像冰冷的铁锤,一点点砸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侥幸。
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律师号码,拇指悬停在拨号键上,最终却没有按下去。
现在还不到时候。仅仅告诉周伟证据都被“意外”毁掉了,于事无补,反而显得自己无能。
他需要更冷静,更需要耐心。既然直接的证据获取受阻,那或许……应该换个方向。那个林梓轩,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仅仅是一个“不容易”的实习生吗?
陈景川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而锐利。他收起手机,没有再回家,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他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家里的冰窖令人窒息,他需要在一个能让他冷静思考的地方,重新规划下一步的行动。阻力越大,只能说明他离真相越近,而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