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混乱像投入石子的水面,波纹迅速扩散开来。服务生和几位热心顾客急忙上前,试图隔开对峙的双方,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先生,先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怎么回事啊?怎么打起来了?”
“快看看那位小哥,嘴角都流血了!”
林梓轩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和破裂的嘴角,蜷缩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抽气声,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和委屈,甚至还有一丝对陈景川暴力的“恐惧”。他看向被李一诺扶着的胳膊,微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含混:“一诺姐……我没事……你别怪陈哥,他肯定是误会了……”
这话听在李一诺耳里,更是火上浇油。她半跪在林梓轩身边,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听到他这时候还在为陈景川开脱,心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烧毁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瞪向如同一尊冰冷雕像般站着的陈景川,声音因愤怒和失望而尖利颤抖:“陈景川!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怎么能这么野蛮!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景川站在那里,周围的嘈杂仿佛与他无关。他看着她,看着他的妻子,那么自然、那么急切、那么心疼地去关怀另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用最尖锐的语言指责他。
刚才挥拳时那灼热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她的眼神和话语彻底浇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凉,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也有些可悲。他风尘仆仆提前归来,手里还提着讨好她的蛋糕,看到的却是那样亲密刺目的一幕。而此刻,他成了那个十恶不赦、野蛮粗暴的施暴者。
心,彻底凉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塞,脸上最后一丝情绪也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他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无视了还在表演委屈的林梓轩,两步上前,一把抓住李一诺的手臂,用力将她从林梓轩身边拽了起来。
“回家。”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和冷硬。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放开!”李一诺挣扎着,试图甩开他的手,目光还担忧地看向地上的林梓轩,“梓轩他还……”
“我让你回家!”陈景川猛地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她的脸,那目光中的寒意和决绝让李一诺瞬间噤声,甚至感到一丝害怕。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他不再给她任何反抗或拖延的机会,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强硬地拉着她,分开围观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个装着抹茶千层的甜品袋,在他另一只手里晃动着,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林梓轩捂着嘴角,看着两人拉扯着离去的背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冷算计,随即又被更浓重的痛苦和委屈覆盖,对着周围关心的人虚弱地摇头。
一进家门,陈景川猛地松开了手。李一诺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温馨的客厅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陈景川紧绷的侧脸轮廓,冰冷而陌生。
李一诺揉着被攥红的手腕,所有的委屈、愤怒、难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她哭着大声质问:“陈景川!你今晚到底发什么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像什么?像个疯子!野蛮人!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同事?怎么在公司待下去?”
陈景川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底那片冰凉之地越发荒芜。他等她的哭喊声稍歇,才用一种平静得近乎残忍的语调开口。
“我们离婚吧。”
五个字,清晰,冷静,没有一丝犹豫。
李一诺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几秒钟后,她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声音尖厉得破音:“你说什么?离婚?!陈景川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离婚。”陈景川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就因为这点小事?就因为我不小心给一个实习生擦了嘴角?因为你那莫名其妙的误会和醋意,你就要离婚?”李一诺觉得荒谬至极,又气又急,眼泪流得更凶,“陈景川!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和林梓轩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就是看他年纪小,刚出社会不容易,多照顾他一点,我把他当弟弟一样!你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
她冲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冰冷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和动摇:“是!我承认我最近是忽略了你,可那是因为你工作忙啊!你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出差,我一个人在家有多无聊你知道吗?梓轩他性格开朗,会说话,能陪我聊聊天解闷怎么了?这也有错吗?”
“你怎么能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就因为一个外人,你就要毁掉我们这个家?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她哭喊着,试图用感情打动他,指责他的冷漠和无情。
陈景川看着她哭泣的脸,那张曾经让他无比眷恋的脸,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阵阵尖锐的心痛和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愤怒。信任?家?感情?
他猛地想起她一次次为那个“弟弟”抛下他时的场景,想起医院里孤独等待的冰冷,想起今晚那刺眼的一幕。
所有的压抑和怒火在这一刻终于冲破了冰冷的表象。
他往前一步,逼近她,眼神锐利如刀,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质问。
“聊工作需要喂到嘴里?需要擦嘴角?!”
“李一诺,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工作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啊?!”
他的怒吼声在客厅里回荡,震得李一诺猛地一颤,哭声都顿住了。她张着嘴,看着丈夫那双布满血丝、盛满痛苦和愤怒的眼睛,那句她用来麻痹自己、也用来搪塞他的“姐弟情”,在这样具体而尖锐的质问下,
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不堪一击。
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陈景川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荒凉和疲惫。他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将她和她绝望的哭声彻底隔绝在外。
沉重的关门声,像一道无形的鸿沟,骤然横亘在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