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钟声回荡在山谷间，惊起一群栖息的灵鸟。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齐齐望向千机塔的方向。只见塔底那扇尘封已久的青铜大门正缓缓开启，门缝中泄出一线刺目的金光。
“时辰到了！”燕无羁的声音穿透人群，“持令者速速入塔！”
各派弟子立刻骚动起来，纷纷取出令牌向塔门涌去，林澈被挤得东倒西歪。烈阳一把拽住林澈的胳膊，将他拉到身边：“小师弟，好好看着，等师兄给你拿个榜首回来！”
他说完，红色高马尾一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塔门。
流云在后面大喊：“喂！押你的人最多，你可别赢啊！”话音刚落，她自已也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
沈昭却没有立即动身，而是站在原地，目光在林澈和冷月之间转了一圈，轻声道：“大师姐，小师弟就拜托你了。”
冷月微微颔首，雪白的衣袖无风自动。她向来不喜多言，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包含了足够的承诺。
沈昭这才放心，转身欲走。
随着最后一名弟子进入，青铜大门轰然关闭。塔外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未能入塔的修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林澈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冷月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靠近。”
林澈这才发现，自已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距离塔基不足十丈的地方。千机塔表面的纹路泛着淡淡的金光，如通流水般缓缓游动。
“那是……？”他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禁制。”冷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侧，“退后。”
林澈乖乖后退，却仍忍不住盯着塔身看。那些纹路越来越亮，渐渐连成一片，在塔表面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符文。他虽不认得那符文，却莫名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大师姐，那是什么符？”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微微震动。林澈脚下一晃，被冷月稳稳扶住。
只见千机塔顶端的云层缓缓流转，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如水幕般笼罩整座塔身。塔面的符文随之浮动，如通被唤醒一般，渐渐重组。
林澈忽然感到胸口一阵灼热，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竟隐隐浮现出一道与塔身符文相呼应的金色纹路。
“大师姐……”他低头看向自已的衣襟，只见领口处透出淡淡金光。
冷月眸光一凝，指尖轻挑，林澈的衣领微微掀开一角——一枚残缺的金色碎片正嵌在他的心口处，此刻正随着塔身符文的流转而明灭闪烁。
“浑天仪碎片。”冷月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
林澈怔住：“浑天仪？”
冷月指尖轻点林澈心口的碎片，一道清凉的灵力注入，暂时压制住了金光的躁动。
“千机塔本就是浑天仪的一部分。”冷月低声道，“上古时期，浑天仪破碎，碎片散落四方。其中最大的一块化作此塔，而其余的四散各方。”
她看向林澈，未尽之言已然明了。
林澈：“那我……”
冷月摇头：“现在不是深究的时侯。”
她抬眸望向千机塔，只见塔顶的金光越发炽烈，仿佛在召唤着什么，“碎片与塔灵共鸣，若被发现，很危险。”
就在这时，燕无羁朝两人走来。他神色恭敬，双手抱拳，对着冷月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仙子，不知能否移步与我进宗门一叙？
冷月眸光微冷，袖中玉指已悄然掐起剑诀。林澈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往大师姐身边靠了半步。
燕无羁见状，连忙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冷月仙子，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他指尖一弹，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悄然笼罩三人，确保无人能窥探他们的谈话。
“千机塔异动，必是感应到了浑天仪碎片。”燕无羁神色凝重，目光落在林澈心口，“我只是担心，若被有心之人察觉，恐会引来祸端。”
林澈一怔，下意识按住胸口，那枚金色碎片仍在微微发烫。他看向冷月，见她眉间霜色未消，显然仍未放下戒备。
燕无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枚青玉令牌，递向冷月：“这是天机阁的‘隐踪令’，能暂时遮掩气息。你们若信得过我，便先随我离开此地，免得被其他门派盯上。”
冷月没有接，只是冷冷道：“你为何要帮我们？”
燕无羁苦笑一声：“此次试炼由烛龙阙让东举办，我也不希望生出事端，让我师父为难。”
他侧身示意，远处已有数道身影朝这边掠来，其中不乏各派长老，目光灼灼，显然察觉到了异常。
冷月握剑柄的手紧了紧。她本可以一剑了结这些人，但看着身旁的师弟，怕他被余波所伤，终究还是收起了杀意。
“大师姐，他们……”
冷月眸光微闪，终于伸手接过令牌，指尖在玉面上轻轻一划，确认无误后，才微微颔首：“走。”
燕无羁松了口气，袖袍一挥，结界散去。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冷月仙子还是这么谨慎。”
三人朝山侧的小径快步离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隐入山林时，千机塔顶的金光骤然暴涨，一道恢弘的钟声响彻云霄！
“咚——”
林澈胸口猛地一痛，那枚碎片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金光透l而出！他闷哼一声，踉跄半步，险些跪倒在地。
冷月一把扶住他，眼中寒芒骤现：“不好！”
燕无羁脸色大变，回头望去，只见千机塔表面的符文疯狂流转，竟在半空中凝成一道金色锁链，直朝林澈心口缠来！
燕无羁一声厉喝：“拦住它！”
话音未落，他已挥拳而出，凌厉的拳风直逼那根锁链，试图将其截断。
冷月剑指一并，断虹剑铮然出鞘，凛冽剑气横扫而出！
然而，那金色锁链竟无视一切阻碍，瞬息透过罡风与剑光，直直没入林澈胸口——
“小师弟！
“小六！”她再次呼喊，可声音离林澈越来越远，最终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彻底吞没。
千机塔的青铜大门竟在关闭后再度开启，金光如狂潮般席卷而出，化作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攫住林澈！
林澈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向塔门。他挣扎着回头，只看到冷月雪白的身影如利剑般破空而来，她的指尖几乎触及他的手腕——
话音未落，金光骤然收束，林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塔门之中。
“轰——！”
青铜大门再度闭合，震得地面颤动。
冷月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金芒。
燕无羁踉跄落地，脸色难看至极：“……千机塔从未在试炼中途开启过。”
冷月缓缓收手，指节攥得发白，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塔灵在找他。”
塔内。
林澈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灼痛难忍。他咬牙撑起身子，眼前却是一片混沌的金色雾海，四周空荡得可怕，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有人吗？”他试探着喊道，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无人应答。
忽然，雾气翻涌，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老夫应当算不得人。”
林澈猛地抬头，只见浓雾凝聚，渐渐化作一道朦胧虚影。那身影似人非人，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清晰，如两颗星子。
“你是谁？”林澈强压心头悸动，沉声问道。
虚影发出一声低笑，声音如通古寺钟鸣在空谷回荡：“吾乃千机塔灵，亦是浑天仪之魂。”
它缓缓抬起由雾气凝结的手臂，直指林澈心口：“你l内那块碎片，原就是吾的一部分。”
林澈心头剧震，手掌不自觉地按住胸前：“你想取回它？”
塔灵周身缭绕的雾气微微凝滞，声音里带着亘古的沧桑：“此为其一，其二是为了见见故友。”
话音未落，四周的金雾骤然收缩，化作无数细密的符文，如锁链般缠绕上林澈的身l！
“等等——！”林澈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已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符文渗入皮肤，将心口的浑天仪碎片剥离。
剧痛袭来，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一刻，他听到塔灵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取你机缘，赔你一场造化，也算了却因果。”
“轰！”
千机塔外，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动。
“怎么回事？塔门怎么又开了？！”
“刚才是不是有人被吸进去了？！”
议论声四起，而冷月已站在塔门前，断虹剑悬于身侧，剑气凛然。
燕无羁快步上前，低声道：“仙子，强行破塔只会触发禁制，我们先——”
“等不了。”她抬眸，眼中寒意如刀：“我要进去。”
冷月右手虚握，断虹剑发出一声清越铮鸣，剑柄稳稳落入她掌心。周身三丈内的落叶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飘散开来。
就在她提剑欲斩的刹那，天色骤暗。
原本清光万里的苍穹突然翻涌起墨色云浪，厚重的乌云自天际奔涌而来，转眼间便遮蔽了整片天空。
翻滚的云层越压越低，最终悬在千机塔尖之上。
黑云压城，城欲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