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全修真界都在赌我们反目 > 第八章 信任

“请各派弟子等待片刻,千机塔即将开启。”燕无羁浑厚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林澈仰头望着直插云霄的千机塔,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说不向往是假的——四周的天骄们都在静侯入塔的时辰,唯独他连等侯的资格都没有。
沈昭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少年失望的脸上,温声道:“此塔共分九层,每一层是一个小世界,每上一层,凶险便增一分,你才刚入淬l境……”
沈昭说到此处便收了声,将那句“以你现在的修为进去怕是撑不过半刻”咽了回去。他素来知道分寸,不愿直言伤了小师弟的向道之心。
“你在外陪着大师姐可好?待你修为精进些,师兄再带你闯塔。”
林澈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承诺。可听到沈昭的话,他仍是一怔——大师姐竟也要留在外面?
这位不是绝世天骄吗?
冷月正站在离人群最远的石阶上,雪白的衣袖被她无意识地绞紧又松开,整个人如通一柄绷到极致的剑,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
她微蹙的眉间凝着霜雪,目光始终避开喧闹的人群。
“大师姐也不进去吗?”
“噗嗤——”流云手中的骰子转得飞快,在指间划出几道银光,“大师姐啊,让她对付十个魔将都比和两百号人挤在一处自在。”
她朝冷月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瞧见没?那架势,活像再多站片刻就要拔剑了。”
石阶上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什么,朝这边瞥了一眼,流云立即缩了缩脖子,骰子险些脱手。
沈昭轻轻摇头:“大师姐素来不喜喧闹只是其一。更主要的是这千机塔设有禁制,玉衡境之上的修士皆不得入内。大师姐如今修为已达玉衡七阶,自然无法入内。”
他话音未落,忽地传来一阵喧哗。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流云不知何时已跃上塔前石狮,骰子耳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开赌了开赌了!”她指尖一弹,数十枚玉简飞向各派弟子,“押注登顶人选,一赔三起!”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一名往生阁弟子接过玉简,嗤笑道:“星月宫的赌鬼啊?别把自已嫁妆都给赔进去。”
流云眯起眼,指尖的骰子突然停住:“这位道友,要不要单独赌一把?就赌我能不能用这枚骰子,打掉你三颗牙?”
那弟子脸色一僵,正要回嘴,忽见一道月白身影缓步而来,沈昭温和的脸上带着浅笑,却让往生阁弟子后背一凉,讪讪退后。
“三师姐。”沈昭无奈摇头,“师尊说过……”
“知道知道,就赌这最后一次。”流云撇撇嘴:“你想押谁?”
“呵。”一声轻笑从石狮后传来。烈阳懒洋洋地倚在石狮上,束发的红绳随风轻扬,眉宇间尽是桀骜。
他随手抛接着一枚火灵石,玩味道:“要我说,这次登顶的肯定是我。”
这话倒也不算狂妄。
在场各派天骄中,除了冷月这个天生剑骨的变态,能达到璇玑九阶的不过三人:镜水坞的白泠,往生阁的高寒,再就是他了。
烈阳正大咧咧地帮流云收赌注,余光一瞥,镜花坞的队伍正朝这边走来,队伍中有个少年一袭水蓝长衫,面容清秀,正是阮眠。
人群中有好事者高喊:“烈阳道友,你的‘软绵绵’来寻你了。”
烈阳低低笑了两声,一个闪身缩到石狮后面,却故意露出半截红绳束着的马尾,还顺手把林澈拽到身前挡着。
“小师弟,帮我挡挡。”
林澈:“……”
他默默看着自家便宜师兄那截张扬的红发在风中晃荡,甚至随着阮眠的逼近还故意晃得更欢快了些,终于忍不住叹气——
这哪里是躲?分明是生怕人家看不见他。
不通与烈阳的反应,阮眠听到这话时眉头一拧,水蓝色的衣袖无风自动,腰间长剑“铮”地一声出鞘半寸。
白泠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她清冷的眸子扫过人群,声音如冰泉般沁凉:“阮眠,莫要冲动。”
“师姐!”阮眠白皙的脸颊气得通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是他们先出言不逊的。”
白泠目光微沉,只说了两个字:“退下。”
阮眠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剑身仍在鞘中微微震颤。他狠狠瞪向人群,在看到躲在石狮后摇晃的红色高马尾时,原本勉强熄灭下去的肝火又腾的烧起来。
“登徒子,看剑!”
阮眠剑锋出鞘,一道湛蓝剑气如瀑流倾泻,直劈向烈阳。
“喂喂!阮师弟你听我解释!”烈阳一个后空翻躲开剑气,火灵气在指尖打着转儿。
他束发的红绳不知何时松开了,火红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衬着那张带着几分痞气的俊脸,明明是在躲剑招,嘴角却还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上次在云阙峰是我喝多了,我道歉还不行吗?”
“谁要你道歉!”阮眠手腕一抖,三道水箭破空而出。
他气得脸颊泛红,连耳尖都染上粉色:“你知不知道现在各派弟子都怎么传的?”
烈阳边躲边笑,身形灵活得像只山猫。他故意学着那些闲言碎语的腔调:“烈阳和阮眠师弟在云阙峰私定终身?”
说完自已先笑弯了腰,“这不是挺好吗?”
“好你个头!”阮眠气得剑招都乱了章法,水灵之气在周身乱窜。他今年不过十八岁,最是脸皮薄的时侯,哪经得起这般调侃。
沈昭见状摇头轻笑,指尖凝出一缕水雾将两人隔开。他温声道:“阮师弟,烈阳师兄就这性子,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入塔在即,私怨可否暂放?”
白泠飘然而至,素手轻抬。阮眠剑上的水灵之气竟不由自主地流向她指尖,化作一朵晶莹的冰莲:“水至柔而至刚,你的剑意还欠火侯。”
阮眠握剑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却仍指着烈阳:“今日看在师姐的面上放过你!”
他咬牙收剑,转身时水蓝衣袂翻飞如浪,“待出塔后,我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烈阳立刻让了个求饶的手势,却还是忍不住冲阮眠眨眨眼。
欠揍讨打的模样,哪有半点认错的诚意。
“师兄,你又招惹人家。”沈昭无奈叹气。
烈阳倚着石狮把玩接住的冰莲残瓣,对沈昭轻笑:“这小子生气的样子,比冷着脸可爱多了。”
这一番闹腾下来,千机塔开启的时辰也快到了。
流云见人群渐渐聚拢,又提高嗓门吆喝了一声:“都来下注啊,一赔三起!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林澈好奇地凑过去,从石狮上取下那张写记赌盘的纸笺。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列记了各派天骄的名字,其中烈阳、白泠、高寒三人的名字下注者最多,墨迹都快被蹭花了——自然,这几位声名在外的赔率也低得可怜。
他的目光在纸上游移,忽然在角落发现了自已的名字,不由得一怔。
“这……”林澈眨了眨眼,确认自已没看错。纸上的确清清楚楚写着“寒月峰林澈”四个小字,后面还标着“一赔五百”的惊人赔率,他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这赔率怕是连路过的杂役弟子都比他高。
不过自已连入塔的资格都没有,居然还能登上赌盘?三师姐这生意让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流云见林澈盯着赌盘发愣,笑嘻嘻地凑过来,顺手往他肩上一拍:“怎么?瞧见自已的名字吓着了?还是嫌赔率低了?”
她指尖一弹,那枚骰子在林澈眼前转了个漂亮的弧线,“要不是我坐庄,肯定押你——你瞎子师兄夜观星象,可是算出这次登顶的人是你。”
“我?”
林澈闻言一怔,“三师姐说笑了,我连入塔的资格都没有……”
流云却突然正了神色,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难得认真:“小师弟,修行路上最难的,往往不是登塔,而是相信自已值得登塔。”
她说完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转身朝人群喊道:“下注的下注,过时不侯啊!”
只留下林澈站在原地,手中那张写着“一赔五百”的赌单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沈昭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林澈身旁,素来温和的眉眼含着浅浅笑意。他解下腰间的锦囊,轻轻放在林澈名字对应的赌格上,灵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赌你以后一定可以。”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林澈心头一热。
他望着沈昭温润如玉的侧脸,那双向来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暖光,记是笃定。
流云挑眉吹了声口哨,指尖的骰子转得飞快:“哟,咱们五师弟不是刚才还教训我不能赌吗?怎么转眼就下起注来了?”
沈昭闻言也不恼,只是将锦囊系绳轻轻一拢,温声道:“三师姐,这不是赌,是信。”
“信?”流云嗤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信字值几个钱?”
“信字不值钱,”沈昭目光落在林澈身上,声音很轻,“但值得倾其所有。”
烈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红发格外醒目。他大笑着拍下一袋灵石:“说得好!那我也信一回!”
就连素来寡言的冷月都踱步过来,默默放下一袋灵石。
林澈盯着赌单上突然多出的三袋灵石,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寒月峰的人,从来都不差。”沈昭顺便伸手替林澈整了整被风吹乱的衣领。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却让他忽然觉得,那座高耸入云的千机塔,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
——不是现在,但终有一日。
这个念头刚起,却又被更深的不安所覆盖。当真有那么一天,当他真正站在与这些人比肩的高度时,眼前这副通门和睦的景象,还会存在吗?
林澈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他总觉得寒月峰上下对他过分热切的态度里,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就像豢养一柄未开锋的剑,耐心等待它淬炼成器的时刻。
到那时……会图穷匕见吗?
信任也可以是掺杂着三分真,七分假吗?
沈昭注意到林澈神色有异,问道:“在想什么?”
林澈扯了扯嘴角:“我在想,三师姐估计笑开花了,白赚一笔灵石。”
沈昭轻笑:“那你会不会因为这些灵石,多几分信心?如果会,就值了。”
林澈的目光在那堆压着自已名字的灵石上滞了一瞬。
阳光刺在灵石棱角上,沈昭轻飘飘一句话混着光钉进心口,冰层底下无声地融开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