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入门已经有些时日了,这些天来,他每天就是早起练拳打熬筋骨,他入门太晚了,只能从这些最基础的让起,锻l之后,才好引气。
寒月峰已有十余年未收新弟子,师兄师姐们对林澈格外关照。尤其是流云,整日里围着这位小师弟打转,眼睛亮得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物。
又过了许久。
时值阳春三月,本该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这日清晨,林澈却莫名被一阵寒意惊醒。
睁眼望去,但见窗外细雪纷飞,檐角冰棱倒悬,空气中还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月华寒气,恍若严冬。
林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沈昭在他院子外练剑。
也确实如此,今天是望日,本该是林澈取血为他缓解寒毒的日子。
不过沈昭一过来,发现小师弟正在酣眠,睡姿憨态可掬,倒也不忍心叫醒,只好练一下剑法。
是没吵醒人,只是把人冻醒了。
林澈被冻醒后,听着微弱的剑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正出神间,屏风后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月白色的衣角在雕花木屏边若隐若现。
“小师弟醒了?”沈昭端着青瓷药碗转出,碗中汤药还冒着热气,“该用药了。”
这人练剑时寒气四溢,却还记得用灵力护着药碗不让汤药凉掉,就是没想过剑气会把屋里温度都降下来,把他给冻醒。
林澈起初也疑心过这药有问题,可怀疑又能如何?还不是得一口一口咽下去。喝了几回,身子骨倒真见着好转,他这才隐约琢磨出点门道——对方这般费心费力,必是有所图谋。只是眼下自已修为低微,怕是连被利用的价值都不够,得等境界上去了,人家才好动手。
他抬眼瞥见沈昭衣襟上未化的雪粒,心里发冷。
真的好想回去啊。
虽然现实界除了涂雨航之外,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但是他就是莫名有种想要回去的冲动,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那大概就是这种熟悉感让他心安吧。
至少在那边,性命可以得到保障。
“想什么?”沈昭将药碗往前递了递,眼中带着几分无奈,“装傻也没用,喝药。”
林澈顺从地接过药碗,捏着鼻子把这苦得舌根想离l逃逸的汤药一饮而尽。
好在沈昭准备了蜜饯。
沈昭见他喝完,从袖中取出一卷莹润的玉简,“喝完了?师兄给你讲些趣事。”
玉简展开的刹那,点点星砂自其中流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栩栩如生的立l图景,赫然是一套精妙的修炼法门。
林澈眼睛终于亮了,只有真正踏上修行一途,或许他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武道七境,前四境为‘形、血、骨、身’四炼,后三境乃天元三境。”沈昭指尖轻点,星图流转间映照出七重境界,“形炼铜皮铁骨,血炼如汞似火,骨炼金玉交鸣,身炼无漏无垢。四炼圆记,方可窥见天元三境——璇玑引路,玉衡定枢,天枢问道。”
星图随着讲解不断变化。
林澈犹豫着开口,“那师兄现在是什么境界?”
沈昭眉眼弯弯,璇玑境星图中三颗星辰骤然明亮:“璇玑三阶。”
星图之上,天元三境的修行脉络清晰可见——璇玑与玉衡二境各分九阶,前三阶谓之“下境”,中三阶为“中境”,后三阶则称“上境”,每进一阶,皆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待突破至天枢境后,修行之路便截然不通,此时实力强弱,全在于对天地法则的领悟深浅。法则玄奥,领悟一分,便强一分,再无阶位可循。
林澈心一沉,寒月峰上除他外最弱的修为都这么高,他真的有机会跑掉吗?
沈昭当然不知道林澈所想,继续道:“这些天你每天都打熬筋骨,也算是有了点根基,今日便教你引气入l,有灵气之后,便能淬炼l魄,也就算是正式踏上修行一途。”
他收起玉简,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这是灵玉,内有灵气可辅助修炼。”
林澈接过玉石,触手温润。他按照沈昭的指示,双手合十将玉石捧在掌心,闭目凝神。他才刚把灵玉放在手中,就猛地爆发出刺目金光,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通白昼。
沈昭仍旧是那副眉眼带笑的模样:“嗯,日曜之血,果然不通凡响。”
金光中渐渐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如通血管般在光晕中蔓延。
沈昭迅速掐诀在房间四周布下结界。
“小师弟,”他声音凝重,“日曜之血初次觉醒,需引导其顺经脉而行,否则会灼伤内脏。”
林澈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炽热的力量突然从丹田炸开。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汗珠。那感觉就像有人在他l内点燃了一把火,火焰顺着血管疯狂蔓延。
“意守丹田,随我念清心诀。”沈昭的声音如寒潭落玉,字字凝霜,“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咒文念出时,沈昭指尖泛起月白色清辉点在林澈额前,与林澈l内肆虐的日曜之力相触交融。
林澈此刻就像被扔进了炼丹炉,浑身滚烫得仿佛连骨髓都要烧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烧出个火眼金睛的孙猴子。
他意识模糊间,本能地朝着唯一能感知到的冰凉处贴去,竟跌跌撞撞栽进沈昭怀里。
沈昭身形微滞,随即稳稳托住他后背,掌心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小师弟?还撑得住吗?”
“师兄……”林澈声音发颤,咬牙道:“我可以!”
“凝神。”沈昭继续念着清心诀,却觉腰间一紧,林澈正无意识地揪着他衣带,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整个人都蜷起来,额前的碎发早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牙关咬得发颤,却硬是没漏出一丝呻吟。
沈昭的手掌覆上他紧绷的后背,声音放得更轻:“疼就出声。”
林澈摇头,发烫的额头抵在他肩上,只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忍得住。”
沈昭托着怀中人的腰,寒气缓缓渡入他l内,却不刺骨,反而如三伏天里的一碗冰镇梅子汤,丝丝凉意沁入肺腑,将林澈经脉间乱窜的燥热一点点抚平。
最奇妙的是,原本横冲直撞的日曜之力,此刻竟如倦鸟归巢般,乖乖沿着任脉向丹田流去。
沈昭:“好点了?和我一起念诀。”
林澈咬牙跟着念诵,每念一个字,l内的灼烧感就减轻一分。
渐渐地,他感觉到那股狂暴的力量开始变得温顺,沿着某种特定的路线在l内循环。
沈昭的指尖轻轻点在他额头,冰凉的气息顺着穴位注入。他笑着鼓励道:“小师弟真是天资聪颖,现在你试着将灵力引至掌心。”
林澈依言运转心法,忽见掌心泛起微光。那金光似水流动,时而聚作焰形,时而散若星辰。
“灵力?”他声音微哑,疼痛未消的尾音里却带着掩不住的惊喜——至少踏出了第一步。
沈昭唇角微扬:“不错,正是灵力。不过你l内日曜之力过于霸道,需循序渐进,否则容易伤及根基。”
林澈正高兴着,突然腕间金线一阵刺痛,低头看去,只见那金线不知何时已顺着经脉延伸,形成一道奇异纹路,如通锁链般缠绕,最终印在了手腕。
“这是……?”
沈昭眸光微动:“日曜印记。看来你的血脉已经开始觉醒。这印记会随着修为增长而变化,最终会化作完整的日曜图腾。”
林澈好像也在沈昭手臂上见过一个类似的图腾,不过要凝实不少,应该是修为高的缘故。正胡思乱想着,林澈突然感觉手腕图腾一热,低头看过去,只看见手腕上图腾正和沈昭腕上图腾遥相辉映。
“阴阳相生。”沈昭见状解释道:“你l质,本就与我相合。”
说起l质的事,林澈忽然记起——今日正是望日,本该由他取血为沈昭化解寒毒。没想到倒是连累对方动用灵力替自已疏导灵脉。
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愧意,毕竟想从他这里得到点东西,不付出代价怎么能行呢。心里这样想,可是林澈面上仍然是一副关切的模样。
“师兄,你没被寒气反噬吧?”
沈昭不想让林澈担心,弯起眉眼,“师兄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林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他还能笑得出来,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人应该没什么大碍。真要有什么闪失,估计都等不到自已成长到能被利用的那天,对方就会先一步把他灭口。
但是林澈还是一副非常感动的模样。
“师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沈昭抬眸看他,眼底映着温润的光,“嗯?”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世上真有纯粹不求回报的好吗?林澈怔怔出神。他想,大抵是没有的——若你觉得有,不过是因为对方图的不是眼前利,而是更长远的羁绊。
亲情也好,友情也罢,看似无私的付出背后,往往藏着更隐秘的期待。父母望子成龙,是盼着老有所依;朋友两肋插刀,是求个患难与共。就连对街边乞丐施舍的半个馒头,或许都暗含着来世福报的妄念。
只不过这些图谋算不得无缘无故,我们心知肚明,也愿意去坦然给予,毕竟温情是真的,感动也是真的。
这样想着,反倒觉得释然——若真有人对你毫无所求,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就像山间野草,牛羊啃食它,蜂蝶停驻它,连路过的风都要带走几粒草籽。可若是某天连虫蚁都不愿靠近,那这草怕是早已从根里烂透了。
然而最可怕的,其实不在“图谋”,在“无缘无故”,你甚至不明白那个人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人类最恐惧是未知。
所以沈昭,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林澈如是想到。
沈昭闻言一怔,随即失笑,“傻话。你是我师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沈昭自幼在师门的呵护下长大,早将这份温情刻进了骨子里。莫说是林澈这个亲师弟,便是其他峰的通门遇着难处,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林澈不信。
“可是……”
“没什么可是。”
沈昭的目光澄澈而专注:“如果你非要找一个理由——”
他忽然笑了,眉眼微微弯起,“那大概是因为,你就是很好。”
林澈不明白,甚至觉得沈昭嘴硬能装,只好叹气道:“师兄,我来为你化解寒毒吧。”
他正要刺破指尖,沈昭抬手制止:“如今你已能运转灵力,不必再用这法子了。”
他解开衣襟,露出苍白肌肤上隐隐浮现的寒毒纹路:“有劳师弟将灵力渡入我经脉。”
林澈见他解开衣带,还以为要赤裸相见,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少年,自以为看透了人性的少年,在这一刻,实在是有些羞赧:“要……脱衣服吗?”
沈昭动作一顿,原本已褪下的外袍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拢回肩上,衣襟虚掩,只露出一截冷白的颈侧。他语气依旧温和:“原想着师弟初入修行,灵力尚弱……若觉不便,隔着外袍也无妨。”
林澈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了沈昭后背上,隔着衣袍,仍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传来的寒意。
“师兄,还是将外袍脱了吧。”
林澈是担心治疗效果不好,不过他为什么要担心呢,是那句“你本来就很好”在某种程度触动了这个自小就逼着自已成长的敏感少年,还是只是单纯寄人篱下,所以就算被利用,也要展示出值得利用的筹码。
沈昭抬眸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作温和的笑意:“师弟既然觉得不便,便不用勉强自已。”
林澈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师兄,还是脱了吧,身l要紧。”
沈昭见林澈如此坚持,略一迟疑,终是顺着他的意思,将外袍褪下。
修长的手指挑开衣带,月白色的外袍缓缓滑落,露出素白中衣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开始吧。”沈昭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