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疑惑和忐忑中,他双手撑着凳子,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早已熟悉的,来自骨头错位的刺痛。
然而,没有。
脚掌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传来的是一种坚实而平稳的触感。
他试探着,迈出了左脚。
落地无声,平稳如常。
他又迈出了右脚。
依旧平稳。
一步,两步他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的步履加快。
他惊愕地发现,那困扰了他数年的跛脚姿态,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除了肌肉因为长久不用而有些许僵硬外,他与一个正常人,竟再无任何区别!
裴远安停住脚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低头,反复看着自己的双腿,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他不是在做梦!
“娘!”
他豁然转身,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哽咽。
“我我真的可以正常行走了!娘!”
柳明珠看着儿子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那双重新燃起光亮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阵激荡。这是她的儿子,她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这一下,相信娘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了吧?”
她笑着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暖意。
她随即又正色道:“不过,你这条腿毕竟受伤太久,筋骨都有些僵了。最近这段时日,尽量少走动,好好休养。配合着汤药,我再给你针灸,用不了多久,就能好得差不多。”
“嗯!”
裴远安用力地点头,声音无比坚定。
“娘,孩儿都记下了!”
柳明珠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院门口候着的丫鬟彩月招了招手。
“去厨房看看。”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
“林姑娘的汤药若是煎好了,就直接端去大少爷的房间。”
彩月得了这桩轻松的差事,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福身一礼,脸上的笑意真切又明快。
“是,夫人。”
裴远安站在一旁,脸上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被冷水浇过,缓缓收敛。
他不是傻子,母亲的用意再明白不过。
让彩月去取药,再直接送到他房里,就是为了彻底隔开林安然与他的接触。
这是在防着她,也是在敲打他。
方才母亲那句相信娘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了吧,言犹在耳。
那份自以为是的怜悯,那点差点酿成大错的糊涂心思,此刻像一根根细小的针,密密麻匝地刺着他的心。
他确实把母亲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他会学着,与林安然保持距离。
裴远安很是恭敬地垂下头,敛去了眼底所有复杂的情绪,只剩下全然的信服。
“娘,那我先回去了。”
他前脚刚踏出后院的月洞门,后脚林安然便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药,被人取走了。
她连见裴远安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可当她一抬眼,看见庭中好整以暇的柳明珠时。
那双黯淡的眼睛里,顿时又亮起了细碎的光。
她总觉得这位裴夫人怪得很。
在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的世道,她为何独独对自己百般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