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现在怎么直接就去了?她分明是知道厨房位置的!
他早该知道的,娘既然让她在府上劳作,便会命人告诉她各处的方位。
那她今日为何
那点算计被戳破的狼狈,那道故作坚强的纤弱背影,瞬间在裴远安的脑海里变得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母亲那双平静无波,却好像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一阵滚烫的羞愧涌上心头,快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他自以为是的怜悯,差点就成了一把递向母亲的刀。
裴远安喉结滚动,艰涩地开口。
“娘,我我明白了。”
他垂下眼,不敢去看柳明珠的表情。
“日后,我会注意。”
柳明珠没再多言,只是俯下身,莹白的手指落在了他那条受伤的腿上。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沿着那块错位的骨头轻轻抚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眼中是不带任何情绪的审视。
裴远安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然而,就在他刚要放松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至极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后院里骤然炸响!
“啊!”
剧痛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从腿上瞬间贯穿天灵盖!
裴远安的惨叫声撕心裂肺,身体猛然向后仰去,额角青筋暴起,冷汗霎时间布满了整张脸。
他痛得眼前发黑,快要晕厥过去。
柳明珠却纹丝不动,按着他腿的手稳如磐石,没有半分颤抖。
她听到儿子的惨叫,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有愈发凝重的专注。
不等裴远安从第一波剧痛中缓过神来,她手腕再次发力。
柳明珠手腕一错,又是一记脆响。
裴远安喉咙里只挤出一声闷哼,牙关死死咬着,嘴里泛起一股咸腥味儿。
“忍着点。”
柳明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很稳。
“我给你扎几针,很快就不疼了。”
她从布包里捻出几根银针,看也不看,就快又准地刺入他腿上几个穴位。
后院的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
针扎进去,那股要把人撕开的疼劲儿,竟真的一点点散了。
一股热流顺着小腿往下淌,又酸又麻,骨头缝里都暖洋洋的。
剧痛变成了能忍受的酸胀。
裴远安大口喘着气,浑身的衣裳都让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他呆呆看着自己的腿,还有些回不过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明珠拔出最后一根针,随手扔进旁边的托盘里,叮当一声。
她站起来拍拍手,嘴角带着点儿得意的笑。
“好了,成了。”
那口气,轻松得好像只是捻了根线头。
“什么疑难杂症,到了我手里,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柳明珠走过去,不轻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挑着眉毛看他傻愣愣的样子,有点想笑。
“起来,走两步看看。”
裴远安诧异地歪了歪头,目光死死地钉在自己那条刚刚经历了酷刑的腿上。
走?
他还能走吗?
这几年,这条腿早已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痛。
他早已习惯了那种一瘸一拐的姿势,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