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何望田被粘在身上的小娘们儿捧得骨头都轻了三两。
他翘着二郎腿，笑声里全是藏不住的嘚瑟。
“厉害个屁？他王大山就是个书呆子，脑子里除了那几本破医书，还能装下个狗屁！”
“当年在学校，他妈的，处处压老子一头！什么狗屁省状元，天才！老子就不服！凭什么风头都让他一个人出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何望田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怨毒。
跟他平日里在村里人面前那副戴着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人！
王大山在门外听着，身上的血都凉了半截。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一直当成亲兄弟的何望田，那个小时候一起光着屁股下河摸鱼的兄弟，心里竟然是这么看他的！
何守玉那个二流子嘿嘿一笑，凑上去给他哥点烟，满嘴跑火车地吹捧：
“哥，你就是牛逼！那王大山算个屌？现在不就是个傻子！哥你一句话，就能让他死！”
旁边的小娘们儿更是笑得花枝乱颤，腻歪地往何望田身上蹭，声音又嗲又媚：
“就是就是！所以望田哥，当初你就给他那个爱慕虚荣的校花女朋友，介绍了城里开跑车的富二代？”
“对！”
何望田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烟灰弹了一地！
“那娘们儿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骨子里就是个骚货，给钱就能把腿叉开！我再把他们俩去酒店开房的消息，‘不小心’，透露给王大山那个犟牛！”
“我算准了他那牛脾气，听了这事儿，还不跟疯狗一样冲过去？”
“我也算准了，城里的富二代，身边能不带几个看家护院的？你看，这不就成了？”
“人也打傻了，家也败了！哈哈哈哈！真是老天爷都睁眼帮我！”
何望田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畅快淋漓的大笑。
那笑声，像一把生了锈的钢锯，一下一下，残忍地割着王大山的心。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是何望田！
这个他掏心掏肺看待的“好兄弟”，亲手把他从天上踹进了泥潭！
是何望田！
害得他爸死不瞑目！
害得他家破人亡！
王大山死死地咬着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牙龈被磕破，一股又咸又腥的血味，在他嘴里弥漫开来。
他的天，塌了。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暖和的。
这世上最他妈操蛋的事，不是被仇人一刀捅死。
而是被你最信任的兄弟，笑着从背后，把刀子插进你的心脏，还转了两圈！
只听里面的小娘们儿还在那儿添油加醋，声音甜得发腻：
“那王大山他老子死得也真是时候，活活气死的吧？省了你不少事儿呢。”
“可不是嘛！”
何望田冷笑一声，把烟头狠狠摁在桌上，语气里满是轻蔑。
“那老东西，早该死了！正好！”
“我拿着五百块钱，往村长王富贵那个老匹夫桌上一拍，他那双招子都绿了！立马就把王大山家那片祖传药田，连带这医馆的地契，都判给了我！”
“哈哈，五百块！就买了老王家几代人的心血！你说这买卖，值不值？”
何守玉一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搓着手，满脸贪婪：
“值！太他妈值了！哥，你就是我的偶像！以后咱们哥俩就守着这金山银山，吃香的喝辣的，玩最俊的娘们儿！”
“值！太值了！”旁边小娘们儿也跟着尖叫，抱着何望田的脖子，送上一个响亮的香吻，“望田哥你真是太聪明了！以后啊，这整个杨兰村，还不都是你何望田说了算！”
“那是自然！”
……
后面的话，王大山已经听不清了。
他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
还有血液冲上头顶时那股子嗡嗡的轰鸣。
一股无法形容的恨意，像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要杀了他们！
他要一脚踹开这扇破门！
他要冲进去，把何望田那张伪善的脸撕烂，把他那颗黑透了的心掏出来看看！
他要把何守玉那个杂碎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他要把那对狗男女的脑袋，像拧瓶盖一样，一个个都拧下来！
他要问问何望田，老子王大山，究竟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往死里害我！
怒火烧心！
他的右脚已经猛地抬了起来，带着千钧的力道，就要踹向那扇薄薄的木门！
可就在脚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瞬间——
一张挂着泪痕、写满担忧的脸，猛地闪过他的脑海。
是嫂子。
他要是现在冲进去，就算把这几个畜生打个半死，又能怎么样？
地契还在何望田手上！
村长王富贵收了他的黑钱，肯定会颠倒黑白，说他这个傻子又犯病伤人了！
到时候，他们联手把他送进镇上的精神病院，给他打针，把他绑起来，他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爸的仇，还怎么报？
家产，还怎么拿回来？
嫂子……谁来保护她？
想到白秀莲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想到她那单薄的肩膀，王大山那抬起的脚，在半空中僵住了。
那股要把天都烧穿的怒火，被他用巨大的意志力，硬生生地、一寸一寸地，压回了胸腔里。
那口带着血的恶气，被他狠狠地咽了回去。
疼。
五脏六腑都像被刀子在搅，疼得他浑身发抖。
他缓缓地，缓缓地放下了脚。
屋里，声音还在继续。
“好了好了，不说那傻子了，真晦气。杏儿，过来让哥好好香一个……”
“哎呀，别闹，这大白天的，让人看见了不好，而且你弟弟守玉还在这儿呢……”
“怕什么！这医馆现在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守玉，滚回你屋里去！”
只听何守玉那个混账东西，嘿嘿地贱笑了一声。
“哥，都是自家兄弟，有啥不能看的？要不……也让我尝尝嫂子的味儿？”
“我操你妈的！你他妈说什么？！”
何望田一声暴喝，屋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
何守玉不满地哼唧了一声，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王大山没再听下去。
他怕自己再听一个字，就会忍不住真的冲进去，跟这帮畜生同归于尽。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恶心的地方。
屋里，那对狗男女已经腻歪到了一起，传出不堪入耳的浪笑和喘息。
王大山走在清晨的阳光下。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沉默的、正在积蓄力量的火山。
从今天起，他王大山，不再是以前那个老实本分的王大山了。
他要让所有欠了他血债的人，都百倍、千倍地偿还回来！
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