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一的教室到一楼,或者到老师办公室,又或者到学校大门,二楼,是林晚星的必经之路。
这条原本普通的走廊,因为有了特定的教室,而变成了她每天心跳加速的冒险区。
初三(一)班。教室门牌是深蓝色的,和其他班级并无不通,但在林晚星眼里,却像一块散发着柔光的磁石。
每次上下楼,她的脚步总会不由自主地放慢。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地挪动。目光黏着在那扇门上,心脏悬在半空,期待着那扇门会在下一刻打开,走出那个她心心念念的身影。
大多数时侯,那扇门是紧闭的,或者只开一条缝,传出老师讲课的声音、通学回答问题的声音,或是自习课时的安静。偶尔,门会打开,走出几个陌生的初三学生,说笑着从她身边经过,看也不会看她这个初一的小不点一眼。
每当这种时侯,期待就会像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下去,只剩下空落落的失望。她会加快脚步,低着头匆匆离开,仿佛刚才那个慢吞吞的人不是自已。
但也有被命运眷顾的时刻。
有一次,她抱着一摞作业本从楼下上来,刻意放缓了脚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扇门。就在她快要经过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了。
她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顾屿白和一个男生边说边笑地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篮球,手指随意地转着球,脸上带着运动前特有的轻松和活力,眉眼比平时显得更加生动。
林晚星猛地低下头,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怀里的作业本中。她能感觉到自已的脸颊在发烫,血液轰隆隆地往头上涌。脚步僵直,不知道该加快还是该保持原速。
她听到他们的谈笑声近了,那清爽的嗓音说着“快点,占不到场了”,然后带着一阵风,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甚至闻到了他校服上淡淡的阳光味道,混合着一点点运动鞋胶底的气味。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她才敢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像让贼一样回头望去。
楼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阳光投下的光影。
她望着空荡荡的楼梯拐角,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既有看到他的雀跃,又有近距离接触的慌乱,还有因为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已而产生的微小失落。
还有一次,她运气好得出奇。
她刚从楼上下来,正好看见顾屿白独自一人从教室后门走出来,似乎是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侧脸线条清晰而安静。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停下脚步,假装鞋带散了,迅速蹲下身去。手指颤抖着,胡乱地在其实系得好好的鞋带上拉扯着。她用这个笨拙的姿势,贪婪地、偷偷地看了他好几秒。
看他接水时微微滚动的喉结,看他握着水杯的修长手指,看他被阳光照亮的一小片睫毛。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遭的喧闹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全世界,只剩下那个接水的背影和她自已震耳欲聋的心跳。
他接完水,转身往回走。
林晚星立刻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成一团,心里疯狂祈祷:“不要看见我,不要看见我……”
他的脚步声平稳地经过她身边,没有停留。
她蹲在原地,直到听到初三(一)班教室门关上的声音,才像虚脱了一样,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慢慢地站起来。
腿有点麻,心却跳得厉害,脸颊滚烫。
她成功了。她偷偷地、近距离地看了他好几眼,而没有被他发现。
这种像间谍一样秘密的注视,让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带着负罪感的快乐。每一次成功的“窥探”,都像收集到了一枚闪亮的碎片,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在无人的夜里反复回味。
二楼拐角的那几秒,是她灰暗生活里偷来的光。短暂,模糊,却足以照亮她接下来的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