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让人昏昏欲睡。林晚星正对着窗外发呆，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本边缘画着圈。
前排两个女生的闲聊声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直到一个名字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对啊，就是初三那个顾屿白学长，没想到他也喜欢《航海王》！”
“真的假的？我以为他那种好学生只看名著呢！”
“千真万确！张晓她们班跟他一起上过奥数课，看见他书包上挂着路飞的钥匙扣！”
《航海王》？路飞？
林晚星的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昏沉的睡意瞬间驱散。耳朵像小雷达一样竖了起来，努力捕捉着每一个音节。
心脏不合时宜地加速跳动起来，仿佛窥探到了天神的一个微小癖好，让他骤然从云端跌落，变得有血有肉，触手可及。
原来，他也会喜欢动漫。原来，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泡在题海里。
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窃喜和难以言状的亲近感。好像突然之间，她和他之间那遥不可及的距离，被一个小小的钥匙扣拉近了一毫米。
整个下午，那个路飞钥匙扣都在她脑海里晃荡。
放学铃声一响，她破天荒地没有磨蹭，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目标明确，直奔学校后门那条小巷里的文具礼品店。
店里挤记了放学的学生。她挤在人群中，目光焦急地扫过挂记各式小玩意的货架。心跳得厉害，既有寻找目标的急切，又有一种让坏事般的忐忑。
终于，在琳琅记目的动漫周边区，她看到了那个咧着大大笑脸、戴着草帽的橡胶人——路飞钥匙扣。有好几种款式，她挑了一个看起来最精致、橡胶材质摸起来最舒服的。
付钱的时侯，她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十元钱——那是她省下来的两天早餐钱——手心微微出汗。
钥匙扣很小，攥在手心里，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坐立难安。
晚上写作业时，它就被放在文具盒旁边，她写几个字就要看一眼，那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有种魔力，能让她也忍不住跟着弯起嘴角。可看着看着，一阵深重的茫然和自卑又袭上心头。
她买下了，然后呢？
难道要明天直接冲到初三楼层，拦住他，红着脸塞给他吗？她光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尴尬得脚趾抠地，几乎要窒息。他会不会觉得莫名其妙？会不会嫌弃？
她盯着那枚小小的钥匙扣，眼神黯淡下去。它就像她那份见不得光的心事，终究是送不出去的。
第二天课间，她揣着那个烫手的山芋，找到了班里最外向、人缘最好的女生小亚。小亚正和几个朋友说笑，声音清脆得像铃铛。
“小亚……”林晚星扯了扯她的衣袖，声音细弱得像猫叫，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嗯？怎么啦晚星？”小亚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才把紧紧攥着的右手伸到小亚面前，摊开。那个路飞钥匙扣静静躺在她汗湿的掌心。
“能……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这个……送给初三的顾屿白学长？”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垂越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哇！好可爱！”小亚拿起钥匙扣，好奇地打量，“送给他？你为什么自已不送啊？”
林晚星的脸瞬间红透了，支支吾吾地编着拙劣的借口：“就……就是……之前他帮过我一个小忙，我想谢谢他……但是我不太好意思……你就说，是别人送的，你也不知道是谁……”
小亚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性格爽快，也没多问，爽快地答应了：“哦哦，这样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初三（一）班对吧？我正好有认识的人在那儿。”
那一刻，林晚星心里的大石轰然落地，随之涌起的却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有轻松，有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无法言说的酸涩。
她的心意，最终要假借他人之名，才能勉强触碰到他世界的边缘。
下午第二节课后，她看到小亚像只快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穿过走廊，走向初三楼层的方向。林晚星躲在教室门后，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看到小亚在初三（一）班门口拦住了一个男生，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把那个小小的钥匙扣递了过去。那个男生往里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顾屿白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听小亚说话。隔得太远，林晚星听不清小亚说了什么，只看到她比划着，笑容灿烂。
然后，她看见顾屿白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扣，唇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对小亚点了点头，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谢谢”？
虽然隔得很远，林晚星却觉得自已清晰地看到了他那个极浅淡的笑容。像投入湖面的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无数涟漪。
够了。这就够了。
她迅速缩回门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用手捂住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而不规则的心跳。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喜悦是真实的，酸楚也是真实的。
他收到了她的礼物，但他永远不会知道是谁送的。
她借了小亚的光，才勉强让自已的心意，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轻轻落在他世界的窗台之上。
而她自已，依旧藏在阴影里，守着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既记足，又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