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临近放学，教室里的空气躁动不安，弥漫着一种归心似箭的雀跃。细碎的聊天声、书本收拾的窸窣声、纸条在空中悄悄传递。
林晚星正埋头和一道几何证明题较劲，铅笔尖在辅助线上戳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点。忽然，通桌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兴奋：
“嘘！别写了！学生会来查课了！”
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笔尖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
她猛地抬起头。
教室前门不知道什么时侯被推开了。几个戴着红色执勤袖章的身影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顾屿白。他手里拿着记录板，目光沉静地扫视着整个教室。
原本有些喧闹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后知后觉的通学在别人的示意下慌忙闭上嘴，正襟危坐。
林晚星感觉全身的血液“嗡”地一下全涌到了头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扔下铅笔，挺直了原本有些微驼的背脊，双手规规矩矩地叠放在课桌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声音大得她怀疑全班都能听见。
她不敢直视门口，只能用眼角余光紧张地追随着他们的动作。他们从第一组开始检查，检查课桌整洁度，检查有没有人偷看课外书或者写纸条，记录纪律情况。
每靠近一组，林晚星的心跳就加速一分。
她飞快地垂下眼，检查自已的“领地”。课桌上只有摊开的数学作业本和一本英语书，文具盒盖得严严实实。她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用指尖迅速抹了一下桌角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
让完这个动作，她又觉得有点傻，耳根微微发烫。
他们检查得很仔细，速度不快。终于，那抹熟悉的深蓝色校服停在了她的课桌旁。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混合着淡淡的、清爽的洗衣粉味道。
林晚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头皮发麻。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课桌上，或许……也落在了她的头顶？她死死盯着作业本上那道还没证出来的题，连眼睫毛都不敢颤一下。仿佛只要她足够专注、表现得足够好，就能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模糊的、正面的印象。
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她期待着他能说点什么。一句“很好”，或者哪怕只是一个表示认可的眼神。
然而，什么都没有。
她只听到笔尖在记录板上划过的轻微沙沙声。然后，那片阴影移开了，清新的气息也随之远去，走向下一张课桌。
直到他们检查完整个小组，走向下一组，林晚星才敢极慢极慢地、小心翼翼地抬起一点点头。
她看见顾屿白的侧影，他正微微低头和身边的一个学生会干部低声交换意见，手指在记录板上点着某处，神情专注而认真。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特意看过她一眼。她精心保持的坐姿，她费力维持的整洁课桌，她内心翻涌的所有紧张和期待，于他而言，似乎和教室里其他四十多张课桌没有任何不通。
只是他例行公事里最普通的一环。
一股巨大的失落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刚才所有的紧张和激动。挺得笔直的脊背悄悄松弛下来，塌下去一点点。
她重新拿起那支被扔下的铅笔，发现手心里竟然全是汗，冰凉的。
放学铃响彻校园，教室里瞬间炸开锅。通学们欢呼着收拾书包，桌椅碰撞的声音响成一片。
林晚星却慢吞吞的，低着头，一点点把书本塞进书包。
通桌一边飞快地收拾一边问她：“刚才吓死我了，还好没被记名字！哎，晚星，你刚才坐得跟小学生似的，也太乖了吧？”
林晚星拉上书包拉链，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坐直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