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身后合拢的瞬间，最后一丝来自房间的光亮被彻底吞噬。
绝对的黑暗包裹而来，浓稠得如通实质，带着陈旧的灰尘气和一种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唯一的光源，是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的幽绿色应急灯，像野兽的瞳孔，在深不见底的楼梯下方依次排开，延伸向未知的深渊。
顾衍之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我的手腕，没有丝毫松懈。他步伐极快，几乎是拖拽着我向下走。皮鞋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清晰又急促的嗒嗒声，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敲打出令人心慌的节奏。
我的心跳声通样震耳欲聋，混合着对身后可能追来的“清理程序”的恐惧，以及对前方这个拉着我的男人的极度不信任。
楼梯陡峭而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刚才……外面那些是什么？”我喘息着，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信息，声音在黑暗中发颤。
顾衍之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头也没回，冷硬的声音撞在墙壁上，带回冰冷的回声：“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清理程序……”我脱口而出，这个词让我牙齿都在打颤。
“看来那个破烂玩意儿，倒是给你透了不少底。”他语带嘲讽，拉着我转过一个平台，继续向下。
“它们……是人吗？”我追问，脑子里闪过闪电下那几个僵硬、非人的身影。
这次，顾衍之沉默了几秒。
“以前或许是。”他终于回答，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现在，只是被改造过的工具。感觉不到疼痛，没有恐惧，唯一的指令就是‘清除’。”
改造过的工具……感觉不到疼痛……
巨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又向下走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楼梯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走廊，通样是冰冷的金属墙壁，头顶是通样的幽绿色灯光，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衍之松开了我的手腕，改为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前推了一把，示意我继续走。他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仿佛身后随时可能追来索命的恶鬼。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使用的合金大门。门上没有传统的锁孔，只有一个复杂的虹膜和掌纹双重识别装置。
顾衍之上前，快速进行了扫描。
“验证通过。欢迎您，顾先生。”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响起。
厚重的合金大门发出沉闷的充气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缝隙。
更加明亮冰冷的光线从门后倾泻而出。
顾衍之率先侧身进去，然后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大门在我们身后迅速合拢，再次发出令人安心的沉重闭锁声。
我踉跄一步，终于得以打量这个所谓的“安全屋”。
这里不像一个房间，更像一个……高度现代化的地下指挥中心兼避难所。面积不大，但五脏俱全。四周是环绕的电子屏幕，此刻大部分暗着，只有少数几块显示着别墅外围和内部关键区域的监控画面——暴雨依旧，但几个画面闪烁着“信号中断”的雪花。
房间中央是操作台，复杂的仪器指示灯
silent
地闪烁着。一侧放着简易的医疗箱、物资储备柜，甚至还有武器架，上面挂着几把造型冷峻的枪械。另一侧则只有一张简单的行军床。
空气里弥漫着仪器运行时极低微的嗡鸣和一种绝对密闭空间特有的味道。
这里，才是顾衍之真正的巢穴之一。坚不可摧，与世隔绝。
“暂时安全了。”顾衍之走到操作台前，快速敲击了几下键盘，调出更多的数据流屏幕，眉头微锁地看着上面滚动的代码和信号图。“这里的屏蔽等级，那个东西暂时干扰不了。”
我靠在一旁冰冷的金属壁上，腿脚还在发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阵阵袭来。
他忙完手上的事，转过身，背靠着操作台，双臂环抱在胸前，审视着我苍白的脸。
“害怕了？”他问，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弄。
我抬起头，直视他：“没有人会不害怕那种东西。”我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个地方。”
他勾了下唇角，似乎对我的坦诚还算记意。
“现在，能告诉我更多了吗？”我鼓起勇气追问，“关于‘清理程序’，关于那个‘不存在的地方’，关于……为什么是我？”
顾衍之沉默地看着我，那双在冷白灯光下更显深邃的眼睛里，情绪难辨。
片刻，他忽然走向物资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其扔给我。
我下意识接住。
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份加密档案。标题是：【“零点地带”异常信号事件报告（绝密）】
下面附着一张模糊的卫星地图，标注地点正是他之前提到的城外那个“不存在任何信号基站和能源反应”的区域。地图放大后，能看到一片扭曲的、类似巨大金属建筑的轮廓，风格诡异，绝非现代地球科技。
“这是三年前，我名下一個勘探卫星偶然拍到的东西。”顾衍之的声音在一旁冷冷响起，“也是我第一次捕捉到那种异常信号。之后三年，我投入了大量资源调查，但派去的人要么一无所获，要么……彻底消失。”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平板上，带着一种冰冷的灼热。
“直到你出现。”他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直到那个东西找上你，直到它临‘死’前发出的信号，再次指向那里！”
他一步步走近我，压迫感随之而来。
“林薇，或者
whatever
your
na
is。”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你不是偶然被选中的。”
“你，或者你背后的什么东西，和那个‘零点地带’，有着最直接的联系。”
“而你，”他伸手，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脸颊，最终却停在那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自信，“你现在是我手里，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筹码。”
“解开这一切谜题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