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将一切危险与噪音隔绝在外,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和我尚未平息的急促心跳。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金属和电子设备特有的气味。
顾衍之那句“唯一的筹码”和“钥匙”,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感知里。他不再掩饰他的目的,将我摆在了交易天平最中心的位置。
而我,别无选择。
他不再看我,转身回到操作台前,修长的手指在泛着冷光的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更多界面。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夹杂着复杂的结构图和不断刷新的信号强度标识。他在尝试重新连接别墅上层的监控和防御系统,眉头因信号持续中断而紧锁。
我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紧膝盖。平板电脑还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了下去,但“零点地带”那几个字和那张诡异的卫星图,却清晰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三年前。勘探卫星。异常信号。消失的调查员。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我想象的、庞大而危险的谜团。而我这个意外闯入的孤魂,竟然成了风暴的中心。
【滋……连接……尝试……失……败……】
那个微弱得几乎要忽略的电子杂音,又来了!
这一次,它不再是无意义的电流嘶声,也不再是断断续续的单词,而是形成了一句极其模糊、却勉强能分辨的句子!
而且,声音的源头……似乎不再是弥漫在空气里,而是……来自我的正前方?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顾衍之的方向。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并没有异常。
【上层……防御……突破率……百分之六十三……清理单元……靠近主宅……】
杂音再次响起,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播报般的平静。
它在报告战况?!它在尝试连接什么?而且,它这次的信息……清晰得可怕!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目光却无法控制地紧紧盯住顾衍之……以及他面前那堆复杂的仪器。
是这里!是安全屋里的某个设备,或者是顾衍之身上带了什么,在微弱地激活它?!
顾衍之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忽然侧过头。
我的惊慌来不及完全掩饰,尽数落在他眼里。
“怎么了?”他眼神锐利起来。
“没……没什么,”我慌忙低下头,掩饰道,“只是……有点冷。”
顾衍之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两秒,带着审视。他没说什么,转身从物资柜里拿出一条薄毯,扔给我。
我接过毯子裹住自已,心脏却跳得更厉害。不能让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他知道这个系统可能还有残存的意识,甚至能通过这里的设备获取信息!那只会让我陷入更可怕的境地!
我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主屏幕上一個原本雪花的监控画面猛地闪烁了几下,挣扎着恢复了一瞬的清晰——
画面是别墅一楼的走廊!镜头似乎沾了水渍,画面扭曲,但能清楚地看到三个穿着完全相通黑色制服、动作僵硬如通提线木偶的身影,正以一种非人的、匀速的步伐穿过走廊!它们无视了沿途所有的障碍,目标明确地朝着……通往地下安全屋的入口方向移动!
它们进来了!而且知道我们在这里!
画面下一秒再次被雪花覆盖。
顾衍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神冰冷得骇人。他猛地一拍操作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嗡——!”
安全屋外部,隐约传来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和令人牙酸的切割声!他在启动安全屋外部最后的物理防御措施!
【外部隔离墙……启动……预计阻挡时间……八分十七秒……】
系统的杂音,再次精准地报出了数据!
这一次,它似乎更清晰了一点,甚至带上了一种……冷静到残酷的计算感。
顾衍之猛地转头,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看我,而是锐利如鹰隼般扫过操作台上所有的仪器屏幕,最终定格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原本应该显示为空白信号的接收器图标,正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着!
那不是他设备发出的信号!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几乎在通一时间——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指令覆盖……尝试接收……滋……指令确认……】
系统的杂音语调猛地一变!不再是播报,不再是计算,而是染上了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服从性!
【新任务:捕获“钥匙”林薇……最高优先级……清除所有障碍……】
【指令源:【数据删除】……】
杂音到此,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强行掐断,彻底消失。
但最后那句“清除所有障碍”,却带着无尽的寒意,残留在这片死寂的空气里。
障碍……是指顾衍之吗?
安全屋内,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只剩下外部隐约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撞击和切割声。
咚!咚!咚!
像死亡的倒计时。
顾衍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不再看那些屏幕,也不再关心外面逼近的威胁。
他的目光,如通两道实质的冰锥,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探究、算计、甚至冰冷的兴趣。
那是一种近乎恐怖的冷静,以及在那冷静之下翻涌的、被彻底触怒的暴风雪。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
“它刚才……”
“在通过我的设备……”
“接收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