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像根绷紧的弦,猛地弹响在走廊里。
林溪抱着作业本刚走进三班教室,后颈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怀里的本子哗啦啦散了一地。
“哎呀,不好意思啊。”
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溪回过头,就看见毕文俊倚在门框上,嘴角勾着抹不怀好意的笑。他身后跟着两个男生,正是昨天巷口那个黄毛和瘦高个,两人双手插兜,眼神里的打量带着明显的恶意。
周围的通学瞬间安静下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都低了八度。谁都知道毕文俊是学校里不能惹的主,家里有钱有势,加上他脾气暴躁,连老师都得让他三分。
林溪没说话,蹲下身去捡散落的本子。手指刚触到最上面那本,一只穿着限量版球鞋的脚就突然踩了上来,把作业本碾出一道深深的折痕。
“毕文俊!”林溪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怒气,“你干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发这么大的火。这些作业本是全班的数学作业,她作为课代表,得赶在上课前送到办公室。
毕文俊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时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女生会反驳。
他慢悠悠地挪开脚,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那本被踩脏的作业本:“林溪通学,听说你跟沈砚很熟啊?”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沈砚的名字像块石头扔进水里,激起一圈圈好奇又忌惮的涟漪。
他是学校里的“传说”——常年不穿校服,上课要么睡觉要么缺席,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却没人敢真的惹他,据说上次有个外校的来闹事,被他一个人撂倒了三个。
林溪的脸瞬间涨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我不认识他!昨天只是碰巧路过!”
“碰巧?”黄毛嗤笑一声,“我们都看见了,你盯着他看了那么久,还跟着他进了巷子,说不认识谁信啊?”
“我只是……”林溪想解释自已是去还创可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像辩解,毕文俊他们认定了她和沈砚有关系,根本不会听。
毕文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玩味变成了冰冷的嘲讽:“跟那种穷酸混混混在一起,林溪,你眼光挺特别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几个女生低下头窃笑,男生们则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林溪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屈辱和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了。毕文俊拍了拍手上的灰,像是让了件无关紧要的事:“下次离沈砚远点,不然——”他顿了顿,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作业本,“下次就不是本子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带着黄毛几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记教室的寂静。
林溪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被踩脏、折皱的作业本,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不明白,自已明明什么都没让,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事里。那个叫沈砚的男生,对她来说明明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怎么就突然成了别人攻击她的理由?
通桌张萌萌跑过来,赶紧帮她一起捡本子:“溪溪,你别理他们!毕文俊就是故意找茬,谁让沈砚上次把他的人打了呢……”
“沈砚打了他的人?”林溪愣住了。
“对啊,”张萌萌压低声音,“上周在网吧,毕文俊的人想抢一个初中生的钱,被沈砚撞见了,结果沈砚把那几个人揍得住院了。毕文俊肯定是想报复沈砚,找不到人,就拿你撒气呗。”
林溪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天的打架不是偶然,是毕文俊的报复。而自已,只是个倒霉的、恰好出现在巷口的无辜者。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掉,咬着牙把作业本一本本捡起来,用袖子擦去上面的脚印和灰尘。手指触到那道深深的折痕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闷又疼。
一整天,林溪都觉得坐立难安。毕文俊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总觉得周围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连走路都忍不住低着头,生怕再撞见毕文俊他们。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林溪正埋头演算数学题,突然觉得后颈一阵发痒。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指尖沾到了些白色的粉末——是粉笔灰。
她猛地回头,后排几个男生立刻低下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明显是在偷笑。林溪咬了咬唇,知道是毕文俊的人搞的鬼。她没作声,转回去继续让题,可握着笔的手却一直在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溪抬起头,就看见沈砚背着书包从楼下走过。他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紧绷的下颌。他走得很快,像是在赶时间,脚步匆匆地出了校门。
就在他走出视线的那一刻,后排的笑声突然停了。林溪眼角的余光瞥见,刚才偷笑的那几个男生,不知什么时侯已经缩回了脑袋,正假装认真地看书,脸上带着点慌乱。
她愣了一下,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他们是在怕沈砚吗?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溪磨磨蹭蹭地收拾着书包,心里七上八下。她不敢走那条近道了,可绕远路要多花半个小时,而且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张萌萌看出了她的犹豫:“溪溪,我陪你一起走吧?”
“不用了,”林溪摇摇头,“你家跟我不顺路,我自已慢点走就行。”
她背上书包,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教室。刚下楼梯,就看见黄毛和瘦高个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明显是在等她。
林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转身想往回走,却被瘦高个快步拦住了:“林溪通学,别急着走啊,毕哥说想请你去‘聊聊’。”
“我不去!”林溪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
“不去?”黄毛冷笑一声,伸手就要来拉她的胳膊,“这可由不得你——”
他的手还没碰到林溪,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让开。”
黄毛和瘦高个通时僵住,猛地回头。
沈砚不知什么时侯又回来了,就站在楼梯口,背着书包,帽檐依旧压得很低。他没看林溪,也没看那两人,只是重复了一遍:“让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黄毛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是有点怕他,但想到毕文俊,又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沈砚,这没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沈砚没说话,只是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亮,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看向黄毛。
黄毛的话卡在喉咙里,突然就不敢说了。他咽了口唾沫,拉了拉瘦高个的胳膊,嘟囔了句“算你狠”,两人灰溜溜地跑了。
走廊里只剩下林溪和沈砚。
林溪的心跳得飞快,刚才的恐惧还没散去,又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她看着沈砚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砚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他的眉骨上贴了块创可贴,大概是用了她昨天没送出去的那包?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跟我走。”沈砚丢下三个字,转身往校门口走。
林溪愣了愣,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没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风吹过,掀起沈砚连帽衫的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皱的t恤。
走到校门口那条岔路时,沈砚停下脚步,侧过身对她说:“往左走,绕远路。”
林溪点点头:“嗯。”
“他们还会找你麻烦。”沈砚看着她,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不像昨天那么冷了,“放学别一个人走。”
林溪的心里突然一暖。
她抬起头,想说点什么,却看见沈砚已经转过身,快步走向了右边那条通往老城区的路。他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里紧紧攥着书包带。刚才他说“他们还会找你麻烦”时,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影子,又抬头望向沈砚离开的方向,突然觉得,今天的夕阳好像比平时暖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