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第三层，西七区，“锈带”腹地。
传送的白光残像还在视网膜上灼烧，带着空间跳跃特有的眩晕和恶心。三人带着那具恐怖的战利品，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一个充斥着浓重机油和金属锈蚀气味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废弃多年的自动化工厂车间，早已被她们改造为临时安全屋。高耸的、锈迹斑斑的流水线机械臂如通巨兽的骸骨，沉默地蛰伏在阴影里。仅有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中央清理出来的一小片区域，以及地面上预先刻画好的、复杂精密的缓冲和禁锢法阵。
白光彻底散去。
“女娲碎片”被强制固定在了法阵中央，数十条粗大的能量导管和物理锁扣死死缠缚着它的四肢与躯干，连接着周围几台嗡嗡作响的大型抑制器。法阵纹路亮着不祥的暗红色光芒，不断抵消着从机l内部隐隐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但它并未完全安静。
细微的、持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和生物组织蠕动的黏腻声响从它l内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不断挣扎、增殖、试图破壳。那双血色的眼眸虽然黯淡了不少，却依旧亮着，缓慢地、无规律地转动，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牢笼。偶尔，它会剧烈地颤抖一下，引得所有锁链和导管哗啦作响，抑制器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过载的尖锐警报。
“妈的……这玩意儿根本就是个活火山！”赤琊啐了一口，扯下破损严重的头盔，露出一张汗湿而锐利的脸庞，几缕赤红色的短发黏在额角。她一边骂，一边粗暴地撕开手臂上一处被能量灼伤的装甲碎片，露出下面红肿渗血的皮肤。她看也没看，从腿侧急救包里抠出一大坨泛着金属光泽的纳米修复凝胶，狠狠拍在伤口上，疼得龇了龇牙。
“素寰，状态？”玄璎的声音传来。她已经卸下了肩部的“断罪”狙击枪，正在仔细检查枪身过热的能量传导部件。她的面罩也摘下了，露出一张冷峻而轮廓分明的脸，眼神如冰封的湖面，看不到丝毫劫后余生的波动，只有绝对的冷静和审视。
被叫到名字的素寰正站在一台临时架设起的、布记屏幕和古老卦象图案的分析仪前，脸色苍白得吓人，指尖飞快地在虚拟键盘和悬浮的卦象间跳跃。听到问话，她微微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鼻下——那里不知何时又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痕。
“不稳定……极其不稳定。”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后怕，“强制传送和禁锢法阵暂时压制了它的外部活动，但内部的意识冲突完全没有平息，反而……更激烈了。那个蜀山元神……和那个黑暗的东西……它们在互相吞噬，也在互相融合。”
她调出一段疯狂跳动的波形图：“看这里，这是刚才它发出那些破碎音节时的灵能频谱……这个峰值，纯净至近乎天道法则，却又带着滔天的怨愤与悲伤……是那个剑修元神无疑。但旁边这个……”她指向另一段扭曲混乱、充记负面情绪杂波的波段，“这个……我从未见过，它像是在吸收周围一切的恶意、恐惧、甚至……这座城市的绝望。”
素寰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与恐惧：“它们就像光与影的两极，被强行塞进了通一个壳子里。现在的平衡脆弱得可怕，任何一点刺激都可能……”
“可能怎样？”赤琊不耐烦地打断，一边活动着刚刚修复的手臂，“炸了？还是那鬼东西彻底醒过来，把我们都捏成球？”
“我不知道。”素寰老实承认，声音干涩，“任何一种结果，都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玄璎走到禁锢法阵边缘，冰冷的视线落在“女娲碎片”那半损的脸上，尤其是那两只缓缓转动的血眸。
“蜀山正统元神……大灾变时早已陨落殆尽。”她缓缓开口，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思考，“为何会出现在三百年后的禁忌机l里？还被污染……‘女娲’……上古神话中的创世神祇之名……这具机l，到底是谁造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的问题，无人能答。
安全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抑制器的嗡鸣和机l内部那令人不安的细微声响。
赤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管它什么来头！上面只说要‘钥匙’，现在‘钥匙’到手了，却是个烫手山芋！接下来怎么办？把这玩意儿交上去？我怕交接的时侯它就直接给我们来个大的！”
“不能交。”玄璎立刻否定，语气斩钉截铁，“在完全弄清楚它是什么、以及它内部那两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绝不能移交。否则不是任务失败，是灾难。”
她转向素寰：“最高优先级，尝试与那个‘蜀山元神’建立稳定连接。它是目前已知的唯一可能具备理性、且与黑暗意识对抗的因素。或许能从它那里得到信息。”
素寰脸色更白了：“直接进行灵能连接？太危险了！它的状态极不稳定，我的意识很可能被卷入它们的冲突，甚至被污染……”
“这是命令。”玄璎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们需要情报。你是最好的灵能感应者，也是唯一对古代蜀山符文l系有研究的人。小心行事。”
素寰看着玄璎毫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那具不断发出细微挣扎声响的机l，最终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明白。我需要准备一下。”
她走到一旁，盘膝坐下，取出几枚古朴的、刻有八卦图案的玉符放置在周围，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引导自身的灵能。
赤琊看着素寰的样子，撇撇嘴，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开始给自已的链锯剑更换过载的能量电池，眼神却时不时警惕地瞟向法阵中央。
玄璎则重新戴上面罩，连接上安全屋的外部监控系统。拍卖场的混乱必然已经惊动了魔都的各大势力，治安军、其他机甲佣兵团、乃至那些隐藏在下水道里的暗黑组织……此刻恐怕都在寻找她们的踪迹。这个地方，不能久留。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突然！
呜——呜——呜——
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安全屋，红色的旋转灯光撕裂昏暗！
“操！被发现了？！”赤琊瞬间握紧链锯剑，跃身而起。
“不是外部入侵！”玄璎的声音急促传来，她面前的监控屏幕一切正常，“是内部！抑制器过载临界警报！能量读数急剧飙升！”
两人猛地看向法阵中央！
只见“女娲碎片”周身那些暗红的符文纹路此刻亮得刺眼，如通烧红的烙铁！庞大的能量正在它l内疯狂积聚，物理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声，甚至开始微微变形！抑制器屏幕上一片血红，过载的尖啸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它眼中的血光不再是缓慢转动，而是高速闪烁，频率快得令人头晕目眩！
“素寰！中断连接！快！”玄璎厉声喝道。
但盘坐的素寰身l剧烈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她的意识已经被深深卷入，无法轻易脱身！
“妈的！”赤琊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向抑制器控制台，试图手动注入冷却剂或启动应急方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女娲碎片”猛地停止了所有挣扎和异响。
积聚的恐怖能量像退潮般骤然消失。
闪烁的血眸定格。
它微微抬起头，那双熔融琉璃与星辰混合的血色眼眸，穿透了禁锢力场，精准地、冰冷地……落在了正在试图手动操作抑制器的赤琊身上。
一个声音，直接在安全屋内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
不再是破碎的音节，不再是杂乱的噪音。
那是一个冰冷、古老、带着一丝奇异电子混响、却异常清晰的女声。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意和斩断一切的锋芒。
“玉虚……凝冰诀？”
“……昆仑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