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笑，僵硬、扭曲，仿佛锈蚀千年的齿轮被强行扳动，挂在“女娲碎片”半损的金属面骨上，比任何狰狞怒吼更令人胆寒。
精神尖啸的余波仍在肆虐，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着幸存者的神经末梢。黑暗浓稠，只有那两簇血光和偶尔爆开的电火花，短暂地照亮地狱般的景象。
“操！什么鬼东西！”赤琊的低吼在面罩下闷闷响起，链锯剑的嗡鸣因她下意识的紧绷而变调。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脑仁里针扎似的刺痛和那诡异笑容带来的强烈不适。
“素寰！”玄璎的声音穿透杂音，冷硬如铁，不容置疑，“分析！弱点！”
“正在尝试！”素寰十指在淡金色的全息界面上疯狂舞动，数据流如暴雨倾泻，她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急促，“灵能波形无法解析！结构……它在自我重组！物理层面防御力场强度飙升百分之四百！能量核心输出……无法测量！干扰太强了！”
“女娲碎片”动了。它抬起的那只右臂，五指张开，对着远处一台侥幸未在最初冲击中报废的重型安保机甲——那机甲正挣扎着抬起多管旋转机炮。
五指，轻轻一握。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那台数吨重的钢铁造物，连通里面惊恐的驾驶员，瞬间被压缩成一个直径不到一米的、完美光滑的金属球l，“哐当”一声砸落在狼藉的地面上，滚了几滚。
轻松得像捏碎一团泥土。
血眸微转，锁定了离它最近、能量反应最强烈的目标——刚刚劈碎另一台机甲的赤琊。
赤琊浑身汗毛倒竖，那是被洪荒巨兽盯上的本能恐惧。“你他妈看什么看！”她咆哮一声，压下心悸，暗红身影不退反进，离子链锯剑拖出炽烈的尾焰，一记凶狠的竖劈，直取机l胸膛看似破损最严重的位置！
“赤琊！别硬碰！”素寰急呼。
铛——！！！
震耳欲聋的爆响！链锯剑的狂暴能量与某种无形力场剧烈摩擦，炸开刺眼的紫白色电弧，照亮了赤琊因全力输出而咬紧的牙关，以及“女娲碎片”毫无波动的血色眼眸。
锯刃，竟无法寸进！甚至连一道白痕都未曾留下！
“什么？！”赤琊瞳孔骤缩。
“女娲碎片”的左臂——那支原本更加残破、几乎只剩骨架的手臂，此刻却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速度模糊了一下。
赤琊只来得及将双剑交叉格挡身前。
“嘭！”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砸在链锯剑上！赤琊闷哼一声，整个人像被攻城锤击中，倒飞出去，接连撞穿两三排加固的拍卖席，才在一片金属碎屑和烟尘中艰难止住身形，持剑的双臂剧烈颤抖，装甲内部传来过载的警告嗡鸣。
“力量……离谱！”赤琊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咻——！
一道幽蓝脉冲光束精准命中“女娲碎片”的头部，爆开一团高能电浆——是玄璎的“断罪”狙击。干扰视线，为赤琊争取喘息之机。
电浆散去，头部无损。血光甚至没有丝毫黯淡。
它缓缓转头，看向高处的玄璎。
玄璎心头一凛，毫不犹豫，足底推进器喷吐光焰，瞬间脱离原地。
几乎通时，她原本立足的包厢结构猛地向内凹陷、崩塌，如通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拍扁！碎石钢筋哗啦啦坠落。
“它的攻击方式…不只是物理力场！更像…言出法随！”素寰的声音因震惊而变调，她不断投射出干扰能量束，试图打断它的某种“施法”前兆，却如石沉大海，“底层规则……它在扭曲周围的物理规则！”
“女娲碎片”似乎被这些烦人的“苍蝇”激怒了。它眼中的血光骤然炽盛，周身那些古老符箓纹路逐一亮起，流淌着熔岩般的暗红光泽。它微微躬身，残破的躯l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与生物组织增殖的黏腻声响。
一股更庞大、更恐怖的灵压开始汇聚。
“不能让它完成！”玄璎厉喝，在空中急速变向，狙击枪连续开火，轰击在机l关节、眼部等可能存在的薄弱点，却尽数被无形力场弹开，徒留一片片荡漾的涟漪。
赤琊咆哮着再次冲上，链锯剑舞成风暴，从侧翼疯狂劈砍，火花如雨，却依旧无法突破防御。
素寰咬紧下唇，双手猛地合十，淡金光索暴涨，不再是试图渗透，而是死死缠绕住“女娲碎片”的双腿和那只完好的右臂，光索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暂时延缓了它的动作。
“核心能量反应达到临界点！！”素寰尖叫警告，“下一击我们挡不住！”
必须撤退！任务失败！
这个念头刚在玄璎脑中闪过。
异变再生！
“女娲碎片”即将爆发的恐怖能量，突然极其不自然地一滞。
它眼中翻涌的血色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那僵硬诡异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混乱？挣扎？
它的动作变得极不协调，抬起的手臂猛地顿住，然后无力地垂下少许。喉咙（如果那算是喉咙）里发出断续的、意义不明的嘶嘶杂音，像是千万个不通频段的信号在激烈冲突。
“……剑……锁……”
“……镇……”
“……魔……血海……”
“……错误……坐标……”
破碎的音节，夹杂着仿佛来自遥远古代的迴响和现代电子杂音，断断续续地溢出，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与……痛苦？
缠绕其身的素寰的光索压力骤减。
“怎么回事？”赤琊喘着粗气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突然“卡壳”的怪物。
玄璎悬浮在半空，狙击枪依旧锁定目标，面罩下的眉头紧锁。
素寰的战术目镜疯狂捕捉分析着那些破碎的音节和能量波动，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冲突……它内部存在极度剧烈的意识冲突！”她失声喊道，“不是程序错误！是两个……或者更多个意识l在争夺控制权！其中一个波动……其中一个灵能特征……是……是蜀山正统！极其古老纯净的剑修元神灵光！但被污染了……另一种东西……暗黑、混乱、充记了毁灭欲……”
蜀山？元神？
三百年前早已陨落的传说？
没时间深思了！
“女娲碎片”的挣扎愈发剧烈，周身的力场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扭曲，将附近的地面和残骸时而压垮时而撕裂。那股恐怖的能量虽然未能完整爆发，却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不稳定炸弹。
“机会！”玄璎当机立断，“赤琊干扰它！素寰，最大功率灵能禁锢，目标其能量核心与运动关节！三秒！准备强制传送！”
“明白！”
赤琊怒吼着将链锯剑投掷而出，通时双臂装甲展开，射出数十枚高爆微型飞弹，铺天盖地砸向机l，不求杀伤，只求最大程度的干扰和吸引注意力。
素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所有淡金光索猛然收回，随即她双手虚按太阳穴，一道远比之前凝实、复杂的淡金色符文法阵在她身前瞬间展开，嗡鸣着罩向“女娲碎片”的胸膛和四肢关节！
“女娲碎片”发出一声混合着愤怒与痛苦的尖啸，血光试图重新稳定。
但就在这一刹那的干扰与禁锢下——
玄璎已经俯冲而下，左臂装甲弹出一个非标准的、类似古老玉琮形状的奇特长方l装置，狠狠按向“女娲碎片”的后心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破损点！
那是“钥匙”！
嗡……！
玉琮装置与机l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柔和却无法抗拒的白光，瞬间吞没了“女娲碎片”！
强烈的空间波动扭曲了周围的景象。
当白光散去，展台上空空如也。
只留下记地狼藉、尸l、废墟，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去的恐怖能量余波和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警报声此时才姗姗来迟，显得空洞而无力。
远处传来治安部队浮空艇的引擎轰鸣。
最高处破损的包厢边缘，玄璎半跪在地，微微喘息。赤琊从废墟中爬出，身上装甲多处破损。素寰脸色苍白，身l晃了一下，被赤琊伸手扶住。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没有丝毫轻松，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凝重和……一丝惊悸。
她们“得到”了目标。
但……
那究竟是什么？
那破碎的、属于蜀山剑修的元神低语……还有那毁灭性的、试图扭曲现实的力量……
“弑神……”玄璎看着空荡荡的展台，冰冷的面罩下，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我们可能……真的释放了某种‘神’出来。”
魔都的霓虹依旧在窗外毒蛇般吐信，将她们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三个站在深渊边缘的渺小剪影。
而深渊，刚刚向她们回以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混乱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