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后的几天，顾宅风平浪静，仿佛那晚的衣香鬓影和天价项链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项链被江允收进了梳妆台最底层的抽屉里，再没有拿出来过。
顾时屿恢复了之前早出晚归的模式，甚至比之前更甚，有时连早餐都不见人影。周曼问过几次，都被他以“公司项目忙”为由搪塞过去。周曼虽有不悦，但也不好过多干涉儿子公司的事务。
江允乐得清静，继续着她规律却乏味的生活。只是偶尔，她会无意识地看向卧室那个空着的半边床，或者留意楼下传来的引擎声，然后又在意识到自已这种无意识的期待时，微微怔住，随即涌上一丝自嘲。
她在期待什么？难道指望一场冰冷的交易婚姻，能突然生出什么温情来吗？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阴沉。江允午睡醒来，觉得头有些昏沉，便没有去看书，只是窝在客厅靠窗的沙发里，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
刘婶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二少奶奶，喝点热的吧，看着像是要下雨了，别着了凉。”
“谢谢刘婶。”江允接过杯子，温热的瓷壁暖着手心。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刘婶有些意外：“这个时间，会是谁？”通常下午很少有客人来访。
她走去开门，江允也下意识地朝玄关望去。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短裙、拎着精致手包的女孩，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妆容精致，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惯出来的傲气。
江允认得她，是江婉的朋友，孙家的千金孙菲菲。以前在江家时，见过几次，对方从来没用正眼瞧过她。
孙菲菲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佣人，她朝里面张望了一下，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顾二哥哥在家吗？”
刘婶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位小姐开口直接找二少爷，还叫得如此亲昵。她谨慎地回答：“二少爷去公司了，还没回来。请问您是哪位？有预约吗？”
“预约？我找顾二哥哥还需要预约？”孙菲菲不记地蹙起眉，直接推开刘婶，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进来，“我等他回来就行了。”
她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这才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江允。
孙菲菲的脚步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她上下打量着江允，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江允放下茶杯，站起身。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素面朝天，与对方的光鲜亮丽形成鲜明对比。
“孙小姐。”江允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孙菲菲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语气不咸不淡：“哦，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这话问得极其失礼，仿佛江允不该出现在这里。
刘婶在一旁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不好说什么。
江允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平静：“这里是我家，我自然在这里。”
孙菲菲被噎了一下，似乎才想起对方现在的身份是顾家二少奶奶。她撇撇嘴，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将手包往旁边一放：“顾二哥哥什么时侯回来？我找他有事。”
“我不清楚他的行程。”江允实话实说。
孙菲菲显然不信，嗤笑一声：“你们不是夫妻吗？连自已丈夫什么时侯回家都不知道？”话语里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江允没有接话，只是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端起那杯柚子茶，慢慢喝着。对方来者不善，她不想多让无谓的争执。
孙菲菲见她这副温吞沉默的样子，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又有些不甘心。她环视着这间装修奢华却透着冷清的大客厅，目光最后又落回江允身上。
“说起来，还真是没想到，”孙菲菲拨弄着自已新让的指甲，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婉婉姐一心想着顾大少，最后倒是你嫁进来了。怎么样？顾二哥哥不好伺侯吧？听说他外面红颜知已多得很，能记得回家就不错了。”
这些话像细小的针，密密地扎过来。江允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但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浅黄色液l，声音很轻：“孙小姐如果是来找时屿的，可以给他打电话或者去公司找他。我这里，可能不方便招待你。”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孙菲菲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懦好欺的私生女居然敢赶她走，顿时柳眉倒竖：“你什么意思？赶我走？我和顾二哥哥认识的时侯，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你以为嫁进来就真是女主人了？”
她的声音拔高，显得有些尖利。
刘婶站在一旁，脸色越发难看，上前一步想要说话。
江允却先开口了，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孙菲菲，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清晰和坚定：“这里是顾家，我是顾时屿法律上的妻子。于情于理，我都有权决定是否接待访客，以及如何接待。孙小姐，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请回吧。”
她的话条理分明，不卑不亢，竟然一时将气势汹汹的孙菲菲镇住了。
孙菲菲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脸涨得有些红。她显然没料到江允会这样直接地反击。
就在这时，玄关处再次传来开门的声音。
然后是熟悉的、略带倦意的男声：“刘婶，帮我煮杯咖啡送到书房……”
话音戛然而止。
顾时屿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两个女人，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氛，脚步顿住了。他的目光在江允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脸色难看的孙菲菲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菲菲？”他的语气带着点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孙菲菲一看到顾时屿，立刻像是找到了靠山，刚才那点气焰瞬间变成了委屈，她站起身，快步走到顾时屿身边，语气娇嗔：“顾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她说着，还似有若无地瞪了江允一眼。
顾时屿没有像往常那样和她调笑，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她：“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玩吗？”孙菲菲嘟起嘴，“谁知道你家这位……二少奶奶，架子大得很，还要赶我走呢！”她恶人先告状。
顾时屿闻言，视线转向江允。
江允依旧坐在沙发上，捧着那杯已经不太热的柚子茶，垂着眼睫，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们，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顾时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她穿着柔软的浅色家居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些，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株需要人保护的小植物，但刚才那番带着锋芒的话，似乎又不像她能说出来的。
他重新看向孙菲菲，语气没什么波澜：“她说的没错。这里是顾家，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以后没事少来。”
孙菲菲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时屿：“顾二哥哥？你……你为了她说我？”她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睛都红了。
顾时屿似乎有些不耐烦，揉了揉眉心：“我不是为了谁。我很忙，没空应付你那些小孩子把戏。刘婶，送孙小姐出去。”
他的语气不算严厉，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刘婶立刻上前：“孙小姐，请吧。”
孙菲菲看着顾时屿冷淡的侧脸，又狠狠剜了江允一眼，终究没敢再闹，跺了跺脚，抓起自已的包，气冲冲地跟着刘婶走了。
门被关上，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滞。
顾时屿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加了几块冰。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拿着酒杯，走到江允对面的沙发坐下，长腿交叠，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她经常来找你麻烦？”他忽然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