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名义:重返1995,截胡钟小艾 > 第9章 边境第一夜,敲门的是人是鬼?

绿皮火车的轰鸣,是送葬的哀乐。
“哐当、哐当、哐当。”
车轮碾过铁轨的接缝,单调,沉重,永无休止。
祁通伟独自坐在靠窗的硬座上,整个车厢里,充斥着汗味、方便面调料、还有劣质烟草混合成的,独属于这个年代长途旅行的浑浊气息。
他没有说话。
从离开汉东市,他就没再说过一个字。
窗外的景色正在死去。
那些属于汉东腹地的,平坦肥沃的绿色田野,正被一片片赭红色的、嶙峋的丘陵所取代。
植被变得稀疏,顽固地抓着贫瘠的土壤,透着一股挣扎求生的狠劲。
天,也仿佛低了。
大团大团的铅灰色云块,压在连绵的山脊上,让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
车窗玻璃上,积着一层灰黄的尘垢。
一层薄薄的,模糊的倒影,将他那张年轻的脸,映在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之上。
那是一张英俊的,属于二十二岁的脸。
可那双眼睛里,却盛着一片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死寂的深海。
他缓缓闭上眼。
“砰!”
那一声枪响,又在脑海深处炸开。
冰冷的撞针,滚烫的血雾,还有灵魂被撕裂的剧痛,一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前世二十年的屈辱与不甘,像无数根淬毒的钢针,扎进他每一寸神经。
汉东大学操场上,那一跪。
山区司法所里,那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酒局上,那些谄媚的笑,与镜片后一闪而过的轻蔑。
还有孤鹰岭上,那一声“胜天半子”的悲怆咆哮。
一切,都还那么清晰。
清晰到,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
祁通伟猛地睁开眼。
所有的幻象,如潮水般褪去。
车厢里依旧嘈杂,空气依旧浑浊。
他还是那个二十二岁的,被“发配”边疆的毕业生。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
玻璃的震动,顺着指尖,传递到他的身l里。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梁璐。
梁群峰。
你们以为,把我踢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胜利?
你们以为,这是地狱?
祁通伟的嘴角,勾起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的弧度。
你们错了。
这片被你们视作垃圾场的法外之地,才是我祁通伟真正的天堂。
这里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没有论资排辈的陈腐规则。
这里,只有最原始的丛林法则。
谁的拳头硬,谁的命硬,谁就能站起来。
而我,最不缺的,就是一条烂命。
火车发出悠长而刺耳的汽笛声,开始减速。
广播里,那个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声,字正腔圆地播报着。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前方到站,林阳站。”
林阳。
到了。
火车停稳的瞬间,整个车厢都活了过来。
人群像决堤的洪水,扛着大包小包,推搡着,叫骂着,涌向狭窄的车门。
祁通伟没有动。
他等到所有人都下得差不多了,才拎起脚边那个破旧的帆布包,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下车。
站台的地面,坑坑洼洼,积着黑色的油污。
一股灼热的、带着腥气的风,迎面扑来。
那不是汉东的燥热。
这股热浪里,混杂着柴油的尾气,腐烂植物的气味,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边境的野性与蛮荒。
空气黏稠,糊在皮肤上,像一层甩不掉的油。
车站的出口,像一个巨兽的喉咙。
无数双眼睛,从那个喉咙深处的阴影里投射出来。
那些眼神,警惕,审视,贪婪,麻木。
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脖子上挂着粗大的金链子,嘴里叼着烟,靠在墙边,像是在等待猎物的鬣狗。
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的女人,背着巨大的竹筐,赤着脚,飞快地穿过人群,消失在巷口。
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眼神如刀,一遍遍刮过出站的每一个人。
这里的空气,是绷紧的。
祁通伟拎着他的帆布包,一步踏进了这片全新的狩猎场。
他没有丝毫的迟疑与畏缩。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的一切。
他记下那个脖子上有刀疤的男人。
记下那个眼神躲闪,不停搓着手的年轻人。
记下那几个警察腰间配枪的型号,记下他们站位的角度。
这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毕业生该有的眼神。
这是一种猛兽巡视自已领地的眼神。
他穿过混乱的站前广场,没有理会任何一个凑上来的摩的司机。
他拐进了一条狭窄的,没有名字的小巷。
高大的建筑瞬间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阳光被阻挡在外,巷子里阴暗而潮湿。
墙壁上布记青苔,空气里弥漫着下水道与廉价香料混合的古怪气味。
他最终在一家毫不起眼的招待所门前停下。
招牌上的“安逸旅馆”四个字,油漆已经剥落大半。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
柜台后,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老头,正低头用小刀刮着指甲,眼皮都没抬一下。
“住店。”
祁通伟的声音很平静。
老头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在他身上打量了足足十几秒,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
他没有要身份证。
他只是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扔在油腻的柜台上。
“三十一晚,押金五十。”
祁通伟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钞票,放在柜台上。
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木门打开,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
房间很小,小到压抑。
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床头柜,头顶一盏昏黄的,拉线式开关的白炽灯。
唯一的窗户,正对着隔壁楼房斑驳的后墙,中间只留下一线天。
祁通伟将帆布包扔在床上。
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缓缓拉上了那片脏兮兮的窗帘,房间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吞没。
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黑暗里,整个人仿佛与这片压抑的死寂融为一l。
梁群峰,你把我扔进了深渊。
你却不知道。
我,就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他坐到床沿上,后背挺得笔直,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静静等待着。
等待黎明,也等待着这片丛林对新来者必然会有的试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招待所外偶尔传来几声醉汉的叫骂,很快又归于沉寂。
就在这死寂的深夜,万籁俱寂之时。
“笃、笃、笃。”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不急不缓,三次,节奏分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
黑暗中,祁通伟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么快就来了?
他没有出声询问,甚至没有丝毫的惊讶。他只是缓缓站起身,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黑豹。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
门外的人,是谁?
是警察的盘查,还是地头蛇的“欢迎仪式”?
是人,还是鬼?
祁通伟将手,搭上了冰冷的门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