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肖亦骁的电话直接打在了肖亦舒的卧室里，震得床头柜都跟着发颤。她迷迷糊糊接起，就听见哥哥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小舒，起床没？下午跟我去山庄玩，孟宴臣也去，人多热闹。”
肖亦舒揉着眼睛坐起来，窗外的阳光已经爬进了窗帘缝，在地板上投下亮晃晃的光。“山庄？什么山庄？”她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脑子转得有点慢。
“就城西那个温泉山庄啊，去年爸他们公司团建去过的，环境特好。”肖亦骁在那头咋咋呼呼的，“我跟孟宴臣说好了，这两周大家都忙疯了，正好趁周末放松放松。你赶紧收拾收拾，中午我回家接你。”
挂了电话，肖亦舒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去山庄，还要跟孟宴臣一起？她想起昨天中午在餐厅的场景，还有他说“那是她的选择”时，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疲惫，心里忽然有点微妙的期待。
刚起身换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了，肖母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脸上堆着笑：“醒啦？你哥刚才跟我说了去山庄的事，你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妈，就是去玩，准备什么呀？”肖亦舒接过牛奶，小口抿着。
“怎么不用准备？”肖母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眼神里的期待藏都藏不住，“你哥跟孟宴臣那批朋友，都是些有出息的孩子，你多跟他们处处，别总闷在家里。你看你，回国都快一周了，除了上班就是待着，女孩子家，要多出去认识些人。”
肖亦舒听出了母亲的言外之意，脸颊有点发烫：“妈，您想什么呢，就是去玩而已。”
“我没想什么。”肖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妈就是觉得，孟家那小子不错，一表人才，又稳重，跟你哥从小玩到大，知根知底的。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能……”
“妈！”肖亦舒赶紧打断她，“您再说我不去了啊。”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肖母见好就收，笑得更欢了，“快去换件漂亮裙子，我让张阿姨给你炖了燕窝，吃了气色好。”
看着母亲乐颠颠出去的背影，肖亦舒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母亲的心思，无非是觉得孟宴臣条件好，又是世交，想让她多些机会。可感情这事儿，哪是能靠“机会”凑出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能和孟宴臣在非工作场合见面，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她打开衣柜，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白花，看着清爽又不失精致。对着镜子转了转，她深吸一口气，算了，就当是去放松吧。
同一时间，孟家老宅里，孟母正把一盒子洗好的草莓往孟宴臣手里塞，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势：“下午去山庄，把沁沁带上。”
孟宴臣刚换好外套，闻言动作顿了顿：“她下午不是要值班吗？”
“我问过她科室主任了，今天下午没安排手术，我已经帮她请好假了。”孟母把草莓塞给他，又拿起旁边的防晒帽，“你说你，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妹妹。她这阵子心情差，你带她出去散散心，跟你们年轻人多处处。”
孟父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这时也抬了抬头：“你妈说得对。你那些发小，肖亦骁、周明宇他们，哪个不是事业有成、踏踏实实的？让沁沁多跟他们接触接触，也学学人家怎么过日子。”
孟母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烦躁：“我一想起她天天围着那个宋焰转，我这胸口就闷得慌。找谁不好，非要找那个小混混！为了那个宋焰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上次我去看她，人都瘦了一圈！”
“行了，少说两句。”孟父皱了皱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想法？她那叫什么想法！”孟母的声音拔高了些，“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受那份罪，我看她就是被灌了迷魂汤！宴臣，你今天必须把她带去，让她看看，什么才是正经人家的生活，别总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偏了！”
孟宴臣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父母的心思，无非是想让许沁看清宋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希望她能早点回头。可许沁那性子，认定的事，哪是带她见几个人就能改变的？
“知道了。”他接过防晒帽，“我去接她。”
孟母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道：“路上开车慢点，到了山庄多看着点她，别让她一个人闷着。还有，跟肖亦骁他们说，多跟沁沁说说话，让她开朗点。”
“嗯。”孟宴臣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车子驶出孟家老宅，孟宴臣给许沁打了个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她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哥？”
“在家吗？我去接你，下午跟我们去山庄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许沁犹豫的声音：“我……我就不去了吧，我下午想去找宋焰。”
“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孟宴臣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收拾一下，我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
没等许沁再说什么，他直接挂了电话。有些时候，对许沁不能太顺着，她总是把别人的退让当成理所当然。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许沁住的小区楼下。她拎着个小背包站在单元门口，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看着比平时清瘦了些，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上车。”孟宴臣降下车窗。
许沁拉开车门坐进来，小声说：“哥，我真的不想去，宋焰说下午……”
“到了山庄，你想做什么都行。”孟宴臣打断她，发动了车子，“但现在，你必须跟我走。”
许沁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扭头看向窗外，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倔强。
孟宴臣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无奈。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父母和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车子开到肖家别墅门口时，肖亦骁和肖亦舒已经在等了。肖亦骁穿着花衬衫，戴着墨镜，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看到孟宴臣的车，立刻挥手：“这边！”
肖亦舒站在哥哥旁边，浅蓝色的连衣裙在阳光下格外显眼，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像朵含苞待放的花。孟宴臣的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才推开车门下车。
“哟，许沁也来了？”肖亦骁冲车里的许沁笑了笑，“正好，人多才热闹。”
许沁勉强笑了笑，没说话。
肖亦舒的目光落在许沁身上，见她脸色不太好，眼底还有红血丝，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冲许沁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走吧，开路！”肖亦骁率先上了自己的车，“我带路，你们跟上。”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市区，朝着城西的温泉山庄开去。肖亦舒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偶尔和哥哥聊两句。肖亦骁是个话痨，从公司的趣事说到哪个球星又进球了，叽叽喳喳没停过，倒也不觉得无聊。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驶进山庄的大门。这里果然像肖亦骁说的那样，环境清幽，绿树成荫，远处还有冒着热气的温泉池，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硫磺味。
“周明宇他们已经到了，在那边的小别墅等着呢。”肖亦骁指着不远处一栋白色的小楼，“走，先去放东西。”
几人跟着肖亦骁走进小楼，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看到孟宴臣和肖亦骁，都笑着站起来打招呼。
“哟，孟总可算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要在公司待到天荒地老呢。”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生打趣道，他是周明宇，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和孟宴臣、肖亦骁从小玩到大。
孟宴臣淡淡笑了笑：“刚忙完。”
“这位就是小舒吧？”周明宇的目光落在肖亦舒身上，笑着伸出手，“我是周明宇，小时候去过你家，不过那时候你还在读初中，估计不记得我了。”
“周大哥好，我记得你。”肖亦舒笑着和他握手，“那时候你总跟我哥抢游戏手柄。”
“嘿，你这记性可以啊。”周明宇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那时候肖亦骁那家伙太菜了，抢不过我。”
肖亦骁在旁边不乐意了：“谁说我菜？上次联机你不还是被我虐了？”
一群人笑着闹闹，气氛很快热络起来。许沁被孟母叮嘱过的几个女生拉着说话，她们都是圈子里的人，说话温和又有分寸，没提宋焰，也没问她最近的情况，只是聊些化妆品、新出的电影，许沁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些。
肖亦舒看着许沁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心里也松了口气。或许孟母说得对，让她多和同龄人接触接触，总比天天围着宋焰转要好。
“想什么呢？”孟宴臣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手里拿着两杯果汁，递给她一杯，“芒果汁，没放冰。”
肖亦舒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烫。“没什么，”她喝了口果汁，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就是觉得这里环境挺好的。”
“嗯，平时过来放松还行。”孟宴臣看着不远处打闹的几人，“周明宇他们几个，看着不正经，人都挺靠谱的。”
肖亦舒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她别拘谨。她笑了笑：“我知道，我哥跟我提过。”
两人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偶尔说一两句话，气氛安静又舒服。肖亦舒偷偷看了孟宴臣一眼，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比起在公司里的严肃，此刻多了几分柔和。
“对了，”肖亦舒想起昨天的事，“你那份市场调研报告，我整理得差不多了，下周发给你？”
“不急。”孟宴臣摇摇头，“周末好好玩，工作的事下周再说。”他顿了顿，看向她，“那天的事，别往心里去。”
肖亦舒知道他指的是餐厅里的插曲，摇摇头：“我没往心里去。”
孟宴臣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中午的饭是在山庄的餐厅吃的，一桌人热热闹闹，周明宇他们很会活跃气氛，讲了不少上学时的糗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许沁被安排在肖亦舒旁边，桌上的菜大多是清淡的，偶尔有一两道辣的，也都放在离她远的地方。她吃得不多，但脸上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些。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泡温泉，有人想去打网球，肖亦骁拉着周明宇他们去打台球，吵着要一雪前耻。
“你想去哪？”孟宴臣问肖亦舒。
肖亦舒看了眼旁边的许沁，她正看着窗外，好像没什么精神。“要不……去散散步吧？”她提议道，“听说后面有个小花园，风景不错。”
孟宴臣看了许沁一眼，点点头：“好。”
他转头问许沁：“一起去？”
许沁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三人沿着小路往后花园走去，路上没什么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许沁走在后面一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里的花养得真好。”肖亦舒看着路边姹紫嫣红的月季，笑着说，“比我家院子里的好看多了。”
“这里的园丁是从云南请来的，专门研究花卉的。”孟宴臣解释道，“你要是喜欢，回去的时候可以剪几支带回去，养在水里能活好几天。”
“真的吗？那太好了。”肖亦舒眼睛亮了亮，她从小就喜欢花，只是在英国的时候没地方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许沁忽然停下脚步，轻声说：“哥，我想跟你说点事。”
孟宴臣和肖亦舒都停了下来，肖亦舒识趣地说：“那我去前面看看那棵樱花树，你们聊。”
她往前走了几步，故意离得远了些，却又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哥，我知道爸妈和你都不喜欢宋焰。”许沁的声音低低的，“但他对我真的很好，他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夜班结束的时候来接我，会……”
“这些，孟家谁没给过你？”孟宴臣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沁沁，你想要的关心和照顾，家里从来都不缺，为什么非要去外面找？”
“那不一样！”许沁的声音提高了些，“宋焰的关心不是因为我是孟家养女，不是因为孟家的面子，他只是因为我是许沁！”
“所以，为了这份‘不一样’，你就要放弃十几年的亲情，放弃安稳的生活，去适应你根本不习惯的日子？”孟宴臣的声音里带着点质问，“那天中午那顿饭，吃得舒服吗？”
许沁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刚开始是有点不习惯，但慢慢会好的。哥，爱情和亲情不一样，你不会懂的。”
“是，我不懂。”孟宴臣的声音里带着点自嘲，“我不懂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让所有关心她的人担心，让自己受委屈。”
“我没有受委屈！”许沁反驳道，却没什么底气。
“好，你没受委屈。”孟宴臣像是累了，没再和她争，“但沁沁，你要记住，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爸妈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受苦的，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你自己看想想吧！”
一阵风吹过，带来淡淡的花香，也吹散了后面的对话。肖亦舒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孟家对许沁是真的好，不想让她联姻，只是希望她能过好的生活。
她正看得入神，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孟宴臣。
“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肖亦舒笑了笑，“你们聊完了？”
“嗯。”孟宴臣点点头，看向不远处的许沁，她正蹲在花丛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她想一个人待会儿。”
“也好。”肖亦舒说，“让她静静也好。”
两人没再往前走，就站在樱花树下，看着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形成一片粉色的光晕。偶尔有花瓣飘落，落在肖亦舒的发间，孟宴臣伸手替她拂掉，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头皮，两人都愣了一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肖亦舒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响，像要跳出胸腔。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孟宴臣的目光，他的眼神深邃，像藏着一片海，看得她有些心慌。
“那个……”肖亦舒赶紧移开视线，指着旁边的花，“这花真好看。”
孟宴臣也收回目光，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低声说：“嗯，挺好看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孟宴臣忽然说：“下午有场露天电影，放映的是老片子，《罗马假日》，你看过吗？”
肖亦舒愣了愣，随即点点头：“看过，赫本演的，很经典。”
“一起去看？”孟宴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肖亦舒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她点点头：“好啊。”
阳光穿过樱花树，在两人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淡淡的暧昧，连风都变得温柔起来。肖亦舒看着孟宴臣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忽然觉得，这个周末，或许会比她想象中更有趣些。
而不远处的花丛边，许沁蹲在地上，看着手机里宋焰发来的消息，说晚上会来接她，带她去吃烧烤。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抬头看向樱花树下的两人，哥哥脸上的笑容，是她很久没见过的温柔。她忽然有些恍惚，自己坚持的所谓“爱情”，真的是对的吗？
风轻轻吹过，带着花瓣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像一个无声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