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被当众扒光般的羞耻感猛地冲上易学习的头顶,紧接着是烧心灼肺的妒火!
那火焰“腾”地一下烧红了他的眼睛,烧断了他仅存的理智弦。
“林——陌——阳!”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声音尖利地指向台下那个碍眼的身影,“我的诗朗诵完了!该你了!”
林陌阳正抱着胳膊,心里暗自惋惜。
易学习这诗吧,虽然土得掉渣,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架不住它政治正确啊,立意上还真不好挑个大毛病往死里批。
不然,就凭他刚才煽动情绪那劲儿,直接扣个“煽动不满情绪”的帽子扭送大队部,保管他吃不了兜着走。
钱得赔,处罚也得挨,一步到位,多省心。
台上,易学习眼见林陌阳抱着胳膊,眼神飘忽。
压根没把自己的挑战当回事,心头那股邪火“噌”地又蹿高了三丈!
岂有此理!
不知天高地厚!
这泥腿子根本就没把他易学习放在眼里!
“林陌阳!装聋是吧?是不是怕了?!”
易学习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明显的煽动,他猛地转向台下。
“来!同志们,大家给林陌阳鼓鼓掌,给他点勇气,让他上来亮亮相!”
说完,他自己就“啪啪啪”地带头狠命拍起巴掌,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嘴里不停地高声起哄:“上来!上来!是爷们儿就别怂!”
被他这么一带,台下的知青们情绪也被调动起来,跟着拍手,七嘴八舌地喊:
“上去!上去啊林陌阳!”
“就是!别当缩头乌龟!”
“胆小鬼,怕了就认输!”
人群里,马大军脸上露出了得逞的阴笑,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在招手。
只要林陌阳一输,他非但不用赔那该死的钱,还能在沈幼微面前好好露露脸。
把平时对着镜子练了八百遍的那份“忧郁气质”发挥到极致,保不齐就能赢得美人芳心。
哼,一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懂什么风花雪月?
能跟自己这读过书的比浪漫情调?
他哪里想得到,自从沈家姐妹住进了林陌阳那小院,一日三餐有着落。
日子有了盼头,早就不复当初寄人篱下时那份感时伤怀、多愁善感的劲儿了。
风花雪月?
那也得先填饱肚子!
马大军脑子里那套,就跟林黛玉要是真啃上了那根千年老山参,保管没力气也没心思再去葬什么花了。
林陌阳看着台下这群笃定他必输无疑、等着看他笑话的知青,嘴角勾起一丝淡冷的弧度。
就这?也叫诗?
“啧啧,”林陌阳咂咂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模仿着某种呆傻的腔调,“阿巴阿巴‘别人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种荷花’?咋的,你以为你姓杨,祖上是杨牧,搁这儿要牧马放羊、建设边疆啊?”
这毫不留情、充满鄙夷的嘲讽。
像根针,瞬间刺破了知青们用掌声和叫好声营造出的那点虚幻的“文学激情泡泡”。
“林陌阳!你放肆!”
一个易学习的铁杆拥趸立刻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地指着林陌阳。
“易学习这首诗,写的是面对不公和打击时坚韧不拔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你这种思想觉悟低下的人,根本理解不了!”
“就是!连这都看不懂,还敢大放厥词?我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文盲!赶紧给易学习道歉认输!”立刻有人帮腔。
林陌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拨开挡在身前的人,自顾自地朝土台子走去。
经过易学习身边时,脚步略顿,丢下一句轻飘飘却像刀子一样的话:
“要是这玩意儿都能算诗,那老子岂不是诗仙李白转世、诗圣杜甫投胎了?”
他几步跨上台,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