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暴雨啊!”
“你从天上无情地抽打着我!”
“想逼我向你低头!”
“啊,狂风啊!”
“你放肆地撕扯着我的身躯!”
“想折断我的脊梁!”
“啊,狂风暴雨啊!”
“我虽只是路边一棵小树苗!”
“但我绝不向你们屈服!”
“雨点砸落,汇成小水洼!”
“它无声地浸润我的根须!”
“助我长得更壮!”
“狂风呼啸,不停歇地吹!”
“它逼我的根须深深扎进泥土!”
“让我与脚下这片土地血脉相连!”
“朝我扔泥巴?我拿泥巴种荷花!”
“朝我砸石头?我拿石头砌院墙!”
“所有的攻击谩骂,都化作我成长的滋养!”
“啊,狂风暴雨!”
“你们休想让我臣服!”
“我终将长成参天大树!”
“而你们,终会化作拂面的毛毛雨!”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易学习恰到好处地闭眼、仰头。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刻意绷紧的下颌线滑落,在晒得微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湿痕。
林陌阳站在人群边上,看得嘴角直抽抽。
这年头的人,眼泪开关是安在自来水管上的吗?
说来就来,还带精准定位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干涩的眼角,心里嘀咕:
莫不是自己真太冷血、太没人味儿了?
可这玩意儿至于么?
“好!易学习,你这诗写得真带劲!够味儿!”一个男知青率先吼了一嗓子,巴掌拍得震天响。
“易学习,不愧是咱们大队最有文采的男知青!这气魄!”立刻有人高声附和。
小小的晒谷场上,掌声像滚开的油锅一样炸响,知青们情绪高涨,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红。
几个女知青挤在一起,望着台上那挺拔的身影,眼里的倾慕和崇拜几乎要溢出来,脸颊飞红,互相推搡着掩饰羞涩。
易学习站在简陋的土台子上,胸膛微微起伏,享受着这扑面而来的狂热。
他高举双手,脸上挂着矜持又掩不住得意的笑容,仿佛正与台下众人一同沉浸在这“文学的海洋”中畅游。
只是,当他目光扫过那几个为他脸红心跳的女知青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啧,脸蛋儿差了点意思。
他眼角的余光,像黏在蜘蛛丝上似的,总是不由自主地往人群后头飘,精准地黏在沈幼微和沈幼楚姐妹俩身上。
他期待着在她们脸上看到同样的痴迷,看到那种因他诗才而心折的光芒。
可惜,他失望了。
沈幼微和沈幼楚并肩站着,表情平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疏离,眼神清明,丝毫没有被他那饱含“血泪与抗争”的“大作”打动。
尤其刺眼的是沈幼微,她甚至微微歪着头,一脸甜丝丝的笑意,手臂亲昵地挽着旁边林陌阳的胳膊。
那目光看过来,就跟看村里搭台唱戏的猴儿似的,带着点新奇,又带着点
毫不掩饰的看热闹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