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身边的人是赵邵意,醒来梁吟看到的却是贺丛舟。
一天一夜没睡。
贺丛舟靠在椅子上,房内窗帘紧闭,透不进光。
空间封闭,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毫无亮色,被阴影全然覆盖,眉目冷然,神色莫测。
看清这张脸,梁吟大脑骤然苏醒。
记起了一切。
仿佛惊弓之鸟,她弹坐起身,下了床就要往门外跑。
小起。
她要去找小起,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和女儿在一起。
贺丛舟像是早有预料,伸臂一揽轻而易举便将梁吟摔到床上。
在重力下腰肢撞击到床垫,带来了痛感。
手腕又再次被箍住,这张床宛若处刑的十字架,梁吟成了罪人,被贺丛舟死死钉在上面。
“你要去哪儿?”
分明处于暴怒之中,但他的神态却愈发冷淡,“去找赵邵意还是季淮书,还是任何一个可以认小起当女儿的男人?”
梁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滔天的恨意一点点从眼里流露了出来,带着痛,带着伤,她肝肠寸断地质问。
“为什么不肯承认小起是你的女儿?只要一句话,她就不用死,你是杀人凶手!”
“还装?”
贺丛舟最受不了梁吟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仿佛他欠了她许多。
可当年结婚除了陪伴,除了爱,他并没缺过她什么。
她不该用一副被辜负了的表情看他。
“我昨天都看到了,当时你就藏在楼上,看着我被你雇来的假绑匪为难,看着你的亲骨肉受惊吓,你该庆幸自己还存有良知,提前布置了防护气垫,否则小起现在已经是停尸房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泪干在眼角,梁吟的不解愈发重,慢悠悠地出声。
“你在说什么?什么防护气垫,小起没有死?”
贺丛舟的话她听不懂,“我昨天是在楼上,可我是”
想说自己是被威胁了。
又限制了行动。
话到嘴边,梁吟蓦然反应过来什么,瞪大了疲惫的眸,声嗓一抖,不可思议。
“所以昨天你以为是我策划了绑架,就为了逼你认回和小起的父女关系?”
“难道不是?”
他声线冰冷,“小起有哮喘,又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惊吓,要是送去的晚或许真的会没命,这你想过吗?”
震动的心脏快从嗓子眼蹦出来,梁吟平躺着,黑发铺陈开来,脸庞如一朵枯萎的百合,清纯貌美,却失去了花香。
从贺丛舟的话里,她明白了所有。
明白面对绑匪,他为什么会说那么一番决绝的话,也清楚了赵邵意的意图。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贺丛舟对她只有无尽的猜忌。
怕她伤害叶婉清,怕她用小起做文章,也怕她缠上他。
才会凭借猜测。
判定她是策划绑架的主谋。
梁吟猝然失笑,笑得眼角垂泪,突然有些反胃,语言是自嘲性的。
“贺丛舟,你从没有了解过我,我也从不懂你。”
这下轮到贺丛舟听不懂梁吟的话。
没等追问清楚。
楼下大门打开,昭昭边叫喊着边跑上楼,贺丛舟提前走了出去,带上门,佯装无事发生将孩子抱住。
门外是父子间劫后余生的喜悦。
夹杂着叶婉清嗔怪的声音。
“你一直不去医院,昭昭等不了,一定要回来找爸爸。”
“是吗?”
贺丛舟捏了捏孩子的包子脸,“身上还疼不疼?让爸爸看看?”
牵着孩子,他们去了儿童房。
独留梁吟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心底里是无边无际的空寂。
不知过去多久。
她擦掉泪,起身翻找出自己和小起的证件,装了几件衣服,带走所有的钱走出了这里。
关门时刻意降低了声音,没有惊扰到楼上团聚的一家三口。
打车到了医院。
这会儿琴姐正在房间里陪小起。
梁吟守在门外,隔窗窥视着房内,小起醒了,正乖乖地捧着碗吃饭,很大口,鼓起的腮帮子一嚼一嚼。
琴姐也夸她乖。
“那你坐着吃,奶奶去找下医生。”
“好。”
小起掬着笑目送琴姐,等她走后梁吟才要进去,开门时却看到女儿脸上的笑没了,垂着脑袋,在小声啜泣着。
虽然是个孩子,可昨天听到喜欢的贺叔叔那么说,怎么可能不伤心。
梁吟压下波动的情绪,推门进去,“小起。”
听到妈妈的声音。
小起泪眼汪汪昂起脸蛋,呜呜咽咽的,张了张嘴想叫妈妈,太过委屈,一下子止不住嚎啕大哭。
梁吟心碎不已,冲上去将失而复得的宝贝搂在怀里,一个劲为自己的失职道歉。
让女儿受了不该受的苦,差点死掉。
她实在不是一个好妈妈。
病房里哭声太响亮,惊动了路过的医生,男人本想进去查看,却透过隔窗认出了梁吟。
季医生的未婚妻,他们一起吃过火锅的。
听说季淮书洗脱罪名出来后就一直在找她。
没有打草惊蛇。
男人走到一旁,悄悄给季淮书打去电话,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