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柳明舒抬眸,态度依旧温和,“既是除污驱邪,我们自然配合。”
“只是,我方才细想,这邪气无形无质,最易附著于衣物之上,二位若打在我身,邪气惊窜,到时沾惹到你二位......”
这个年代,最忌讳这些,她话音刚落,那两个婆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既要驱邪,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徒增风险?依我看,不如更彻底些。”
说着,脱了自己的外衣扔在地上,“这外衣与我接触最久,若真有邪秽,必是附于此物之上,打吧。”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并未有动作。
柳明舒好心提醒,“再不打,一会邪祟可就跑了。”
两个婆子奉了主子的命令等候在此,眼下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可话已出口,再打人就略显刻意。
只好将人请进去,两个婆子在门外你一下我一下地敲打衣裳。
周宅不比谢宅,宅子小不说,布置也简单。
跟着丫鬟只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到达主院。
白氏坐在主位,身边是周家家主周德昌,面容慈祥,嘴角带笑。
柳明舒进去行了礼,“周伯父,周伯母。”
声音虽弱,但并无矫揉造作之态。
白氏赶紧起身,握着她的手,“好孩子,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快坐。”
柳明舒颔首,落了座。
白氏打量面前的小姑娘,肤白剔透,黑发如绢,生得极好。
只是那脸色实在太白了点,连带着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略显病态。
最难得的,是她通体的气质,身子虽弱,但气势不弱。
淡定平静,没有丝毫失态。
白氏与周德昌问了她的喜好习惯,每日吃些什么药。
两人在观察她的同时,柳明舒也在观察他们二人。
当年在平阳时,白氏与柳夫人关系还不错,她见过几回。
当年两人结伴去寺里上香,回来的路上遇到山匪,她亲娘为她们二人挡了刀。
大概就是为了这点恩情吧。
其实她在五岁之前,也过过几年好日子。
也享受过几年父疼母爱,兄长宠溺的日子。
但云姨娘死之前,说了一个秘密。
她并非柳夫人亲生,当年是云姨娘鬼迷了心窍,在柳夫人生产时,将两个孩子调换。
她与柳明萱同岁,出生时间又相近,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总得有个结果。
于是她就从柳夫人的亲生女儿,变成了一个妾生的,这些年府上无人在意她。
白氏还能记着她,也实属难得。
“我们家不比柳家,没那么多规矩,你在家中也不必拘着,若有人敢做那等以下犯上之事,你只管告诉我。”
柳明舒应声,并未多言。
“我已经差人去请了大夫,先给你瞧瞧,好好养身子,拿这里当自己家。”
柳明舒起身又行了一礼,这才跟着白氏身边的杨嬷嬷往她住的院子去。
一路上安安静静,柳明舒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与方才进来时差不多。
到达玉兰院,柳明舒有些诧异。
这应该是周家最好的一个院子。
朝向很好,虽然陈设简单但看得出用心打理过,很多东西都是新的。
屋内烧得暖烘烘的,只是炭火的质量应该不好,烟有点大。
她出来只带了几身衣裳,没什么可收拾的。
杨嬷嬷态度恭敬,“老爷夫人知道小姐要来,早早收拾了屋子,您且先歇着。”
等人一走,素云憋了半天的话终于敢说了。
“瞧着周家老爷夫人也是个好相与的,为何您进门时却......”
“周家既然愿意将我接来,必不会做那等刁难之事,想是另有其人。”
柳明舒身子不好,这一趟属实有点累了,躺下休息了一阵。
素云出去了一趟,回来就说主院那边罚了几个下人。
“老爷夫人在帮小姐出气呢。”
柳明舒与周家多年不往来,今日算她与周德昌夫妇第一次见面,对他们的印象还不错。
不多时,外头有了动静,大夫来了。
把脉开药,大夫斟酌着用词,似乎有些话不便当着她的面明言,与周德昌出了外间。
柳明舒现在这副身子,不用大夫说她也知道。
落下病根,不是养几日就能好的。
白氏叹气,“云娘去得早,柳家那帮天杀的也没好好待你,你若不嫌弃,往后就当我的女儿。”
云姨娘当初为救柳夫人和白氏丧了命,那就是下人为主子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况且还有换孩子这一出,即便丢了命,柳家上下也无人感激她。
但白氏始终记得。
白氏握着她的手,“我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可惜眼下只有老二在身边,如今你来了,就是府中的小姐。”
“不必处处小心,就当多了我这么一个姨母疼你。”
“多谢周伯母。”
白氏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怕太热情吓着人。
终究没开口。
午膳时,柳明舒来到主院,除了周德昌与白氏,还有一位气质温润,面容俊秀的青衣公子。
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下藏着的审视,让她感受到了恶意。
柳明舒上前见了礼。
周怀临起身笑吟吟拱手,“柳妹妹。”
行止得体,看不出半分不虞。
只是目光掠过她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今日本已安排好人,在后门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柳明舒,谁知只是脏了件衣裳。
周德昌官位不高,家中下人也不多,很多都是他们亲自动手。
白氏给她夹了一块鱼,“你喜欢吃鱼,多吃些。”
柳明舒心头一暖,“谢谢伯母。”
周德昌今日也高兴,多喝了两杯,说起话来就没收着。
“我们呀,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生了三个臭小子,就会给我添堵。”
周怀临无奈,“爹,您说什么呢?”
不过有了这些话,饭桌上的氛围好了不少。
散席时,白氏单独叫她过去,给了她一个盒子。
“这些是我当年出嫁时的陪嫁,虽算不上多贵重,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柳明舒道了谢,白氏亲手给她簪在头上。
复又看向儿子,不悦道:“不是告诉你今日妹妹要来吗?怎么没准备礼物?”
周怀临不以为意,嘴角噙着笑,眼神却淡淡的,“今日回来得急,改日,儿子定送妹妹一份大礼。”
柳明舒已经确定,门口的刁难是周怀临所为,至于他说的大礼,她也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