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承祜从容答道:“是。秋光正好,儿臣想着在殿里闷了许久,便带他们出去走了走。”
“朕听梁九功说,今年太液池的莲子,格外的甜?”康熙又夹了一筷子青笋,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承祜将汤碗放下,抬起头,那双清澈的桃花眼直视着康熙,眼神里满是纯粹的孺慕之情,看不出半点心虚。
“回皇阿玛,莲子确实清甜。只是”他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狡黠,“那终究是小孩子解闷的零嘴儿,味道虽好,却上不得台面,如何能献给皇阿玛?”
这话一出,康熙夹着青笋的手便停在了半空。
这番说辞,比任何“忘了”或者“送完了”的借口都要高明百倍。
康熙心中暗暗点头,这孩子,不仅仁厚,心思更是玲珑剔透。
他正待说些什么,却见承祜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门外候着的太监轻声吩咐了一句。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精致的甜白釉莲子碗,低头碎步地走了进来,恭敬地将碗放在了康熙的面前。
“皇阿玛日夜为国事操劳,三藩战事更是耗心费神。儿臣想着,新鲜莲子虽不能献,但若用心烹调,或可为皇阿玛清心去乏。”
承祜的声音温润如玉,缓缓响起:
“儿臣斗胆,私下请御膳房将今日采的最嫩的莲子芯留下,去了苦心,与银耳、冰糖同炖。莲子清心安神,银耳润肺生津,最适合秋日里操劳过度之人。”
他揭开碗盖,一股清甜温润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碗中,晶莹剔透的羹汤里,饱满如珠的莲子与雪白的银耳交相辉映,几粒鲜红的枸杞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康熙怔怔地看着那碗莲子羹,再看看灯火下,儿子那双写满真诚与关切的眼睛,心中最后的那一丝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
莲蓬与一碗精心炖煮的莲子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好好孩子。”康熙的声音竟有些微的沙哑,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冰糖的甘甜,莲子的软糯,银耳的滑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暖流,瞬间熨帖了五脏六腑,也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疲惫与烦躁。
“你有心了。”康熙放下汤匙,看着承祜,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比那些光秃秃的莲蓬,强多了。”
承祜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只要皇阿玛喜欢,儿臣日日都给您炖。”
“胡说,”康熙失笑,佯怒道,“你乃大清太子,未来的君主,岂能日日为朕做这庖厨之事?你的心思,当用在朝政上,用在万民身上。”
话虽如此,他语气里的欣慰与喜悦,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他伸手,想像对待寻常父子那般,揉一揉承祜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承祜,你记住。”康熙凝视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朕是你的皇阿玛,但更是大清的皇帝。朕的肩上,扛着这万里江山,黎民百姓。而你的肩上,未来要扛起的,是朕,和这整个天下。”
“今日这碗莲子羹,朕很高兴。”
“不仅因为它甜,更因为它让朕知道,你心里是有朕这个阿玛的。”
但承祜是谁,他永远拒绝感动。
桃花眼转了两圈,便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那儿子想要一个自鸣钟。”
康熙:“?”
“那羹您可是都喝了,那碗干净的都能照人了,您总不能白嫖儿子吧?”
康熙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梁九功,从朕库房里取一个自鸣钟送到毓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