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座里的爆笑终于在那催命般的童声《清心咒》被切断后，渐渐平息下来。
黑紫犘——莫总，揉了揉眉心，看我的眼神极其复杂，像是想把我拎起来抖一抖，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那几个朋友还在时不时噗嗤笑出声，交头接耳，看我的目光充满了新奇，仿佛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刚刚被发现的珍稀动物。
我感到一丝不自在。本座的博学，岂是尔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的？
《清心咒》乃无上妙法，闻者皆可得益，你们不感恩戴德便罢，竟还如此哄笑，真是……真是业障深重，不可救药！我狠狠瞪了回去。
莫总挥了挥手，他那几个朋友才勉强止住笑，但眼神里的戏谑却没散。他不再理他们，目光重新锁定了我，带着一种审视和……浓浓的兴趣？
“你，”他开口，声音低沉，“平时就靠这个……‘超度’客人？”
我下巴微抬：“非有缘者，不配听闻。”
他像是被噎了一下，半晌才道：“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我没接话。敌我不明，沉默是金。
气氛有点僵。经理赶紧打圆场，示意服务生又端上来好多果盘、小吃，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酒水，摆满了整个桌子。
“吃吧。”莫总把那盘看起来最新鲜的果盘往我这边推了推，语气像是命令，但又有点别的什么。
我看着那水灵灵的西瓜、哈密瓜，还有红彤彤的草莓……肚子很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晚宴那个包子早就消耗殆尽了。这些水果虽无灵气，但色泽诱人，散发着清甜的气息。
吃，还是不吃？
吃魔头的东西，会不会中计？但……闻起来没毒。而且，众目睽睽之下，他若下毒，未免太下作。
权衡片刻，口腹之欲占了上风。我矜持地拿起一小颗西瓜，小口咬了一下。嗯，清甜多汁，尚可。
然后我又尝了颗草莓，眼睛微微一亮。此界水果，培育得倒是不错。
我吃得专心致志，完全无视了周围其他人。仿佛这不是在魔窟的卡座，而是在我的洞府里享用灵果。
莫总就靠在沙发里，也不说话，也不喝酒，就那么看着我吃。那眼神，让我后颈的汗毛有点立起来。像是猛兽在观察一只闯入领地的、行为怪异的小动物，思考着从哪里下口。
等我吃得差不多了，他忽然又开口：“昨天，为什么跑？”
我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这异界的纸张倒是柔软），坦然道：“你业障太重，恐污我道心。”
“……”他旁边的朋友又开始憋笑。
莫总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极力忍耐着什么。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前倾，拉近了些距离，压低声音：“那你看看，我现在业障如何？”
他靠得有些近，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雪松和某种霸道气息的味道传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熟悉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装模作样地端详了他的脸片刻，我严肃道：“黑气缭绕，冤魂缠身，比昨日更甚。尤其是……”我指了指他手里那杯酒，“此等穿肠毒药，饮之徒增罪孽。”
他彻底没脾气了，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对经理说：“给她换杯果汁。鲜榨的。”
很快，一杯橙汁放到了我面前。
我看了看橙汁，又看了看他。嗯，态度尚可，知道悬崖勒马。
我端起橙汁喝了一口。酸甜冰凉，还不错。
之后，无论他们怎么玩骰子、喝酒、聊天，我都只是安静地坐在我的角落，小口喝着橙汁，暗中观察，尤其是观察莫总。
此人气息悠长，眼神深邃，虽刻意收敛，但偶尔流露出的气场绝非普通凡人。他到底是谁？在此界意欲何为？接近我有何目的？
他似乎也懒得再跟我搭话，任由我当个背景板。但他也没让我走，甚至没再让其他女人靠近这个卡座。
直到聚会快散场，他起身，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皮夹，看都没看，抽出一小叠红色的“灵石”，直接放在了桌上，推到我面前。
那厚度，比我昨天见过的所有钱加起来都多！
我愣住了，警惕地看着他：“此乃何意？”
“小费。”他言简意赅，仿佛只是丢出去几张废纸。
小费？因为我点了一首《清心咒》超度他？还是……另有所图？
我心中警铃再次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定是糖衣炮弹！想用区区阿堵物来腐蚀本座坚定的道心？
我立刻板起脸，义正词严地拒绝：“无功不受禄。拿走你的灵石，休想坏我修行！”
整个卡座又安静了。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莫总动作顿住，看着我的眼神更加古怪了，他几乎是气笑了：“你说……这是什么？”
“灵石！”我笃定道，“此界修炼之基，亦是万恶之源！你欲以此惑我，痴心妄想！”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三秒，忽然抬手，似乎想碰碰我的额头看看是不是真烧坏了，但手到半空又停住了。
他最终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旁边已经石化的经理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疲惫：“给她记台上吧。”
然后，他不再看我，带着他那群表情精彩纷呈的朋友，大步离开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人，果然脑子不太正常。
经理看着桌上那叠钱，又看看我，表情一言难尽。最后他还是把钱收了起来，对我叹了口气：“妹妹，你真是……我服了。走吧，下去找梅姐结账。”
我找到梅花落雪，她看到经理递过来的账单和分成，眼睛瞪得溜圆，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座金山。
“可以啊乐乐夕！开窍了？莫总这么大手笔？”她兴奋地数着钱，抽出一小部分塞给我，“喏，你的分成！以后就把莫总伺候好，听见没！”
我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币，再想想刚才莫总推过来的那一厚叠，瞬间明白了什么。
梅花落雪！这个贪得无厌的女人！她肯定抽了远超七成的“保护费”！
我心中怒火升腾，但面上不动声色。现在撕破脸于我不利。我默默收起钱，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等着，待本座恢复修为，定让你把吞下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虽然过程曲折，且被层层盘剥，但好歹，我总算赚到了在此界的第一桶“金”。
握着那几张纸币，我走出金煌夜总会的大门。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我心头的盘算。
那个莫总，业障深重，人傻钱多，似乎……是个不错的“灵石”来源？
不行不行！乐夕盈，你怎能生出如此堕落的念头！与魔头为伍，终将万劫不复！
可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且，在他身边，似乎能更快地打探消息？
我的道心，在此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