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梅花落雪】，重新走进那间充斥着廉价香氛和喧嚣音乐的化妆间，我感觉自己像是主动跳回炼丹炉的孙猴子。
周围那些描眉画眼、穿着比我还省布料的女孩子们投来各种目光，有好奇，有鄙夷，也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哟，傻子还真回来了？”
“梅姐，你还敢用她啊？不怕她把客人都打跑了？”
“穿来穿去就这一件战袍，寒不寒酸？”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群庸脂俗粉，汲汲营营于此等皮肉小道，也配议论本座？
若非虎落平阳，尔等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梅花落雪没好气地扔给我一套“新”衣服——一条亮紫色的吊带短裙，肩带上还缀着劣质的羽毛，看起来比之前那件更可笑，也更暴露。
“赶紧换上！一会儿莉莉安带你去大厅边上坐着，有客人点你就去，没客人就老实待着，学学别人怎么说话怎么笑！别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她恶声恶气地吩咐完，扭着腰就去忙了。
那个叫莉莉安的，就是昨天嘲讽我最起劲的那个，此刻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上下扫我一眼，嗤笑一声：“跟我来吧，傻宝贝儿。姐姐今天教教你，怎么靠脸吃饭。”
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忍，乐夕盈，你要忍。
这是修行，是心境的磨练！我不断在心里给自己灌输这些念头，以免一个控制不住，用手里这个硬邦邦的“手机”法器给她后脑勺来一下。
大厅里比昨晚更闹腾。灯光乱闪，音乐震得人心脏发麻，空气中混合着烟酒、香水和各种不明气味，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浊气。
我被莉莉安安排在角落的一个沙发上，像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喏，看着点。”莉莉安指了指不远处一群正在玩骰子喝酒的男女，“学着点，怎么哄老板们开心，怎么让他们多开酒，懂吗？笑得甜一点！”
我看着她和其他女子如何娇笑着依偎在那些脑满肠肥的男人身边，如何故作天真地劝酒，如何让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占些小便宜以换取几张纸币……我胃里一阵翻腾。
这比清虚界最下等的双修邪术还要不堪！至少邪术还讲究个你情我愿、炼精化气，这纯粹是灵与肉的双重剥削。
我正襟危坐，面沉如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好几个路过的客人好奇地看我一眼，但大概被我这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劝退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无人问津。
梅花落雪路过几次，眼神越来越不善。
就在我考虑是不是要主动去“勾引”一个看起来稍微顺眼点的，以便开展我的“情报搜集”工作时，一股极其熟悉、令人心悸的威压感再次出现！
我猛地抬头，循着感觉望去。
果然！又是那个业障深重的男人！
他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没打领带，领口随意敞着，正被一个点头哈腰的经理引着，走向二楼一个视野更好的卡座。
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同样气场不俗的男男女女，看起来像是此界的修士聚会？
他似乎也感应到了我的目光，视线淡淡扫了过来。
看到我穿着那身可笑的紫色羽毛裙，像个被遗弃的玩偶一样坐在角落，他深邃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和玩味？
他居然还敢笑？！是在嘲笑本座落难至此吗？
我立刻狠狠瞪了回去，用眼神传递我的愤怒与不屑：看什么看！业障缠身的家伙，离我远点！
他似乎接收到了我的“眼刃”，非但没生气，嘴角那抹可恶的笑意反而加深了。他居然对着旁边的经理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朝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魔头要找我麻烦！
果然，没过两分钟，那个经理就一路小跑过来，对着梅花落雪耳语几句。
梅花落雪脸上瞬间堆起惊喜又谄媚的笑，快步走到我面前，语气复杂：“行啊你，傻人有傻福！莫总点了你的台！快去二楼888包厢！给我机灵点！那可是真佛爷！”
莫总？原来他在此界化名姓莫。
我心中警铃大作。他点我？是想报昨日之仇？还是看出了我的根底，想抓我去炼药？
去，还是不去？
去，可能是龙潭虎穴。不去……梅花落雪能当场生吃了我。
深吸一口气。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座倒要看看，你这魔头想玩什么花样！
我跟着经理走上二楼。二楼果然清静不少，音乐也没那么扎耳。
那个莫总——黑紫犘，正慵懒地靠在沙发里，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液体，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走近。
“莫总。”我干巴巴地叫了一声，站着没动。
他打量着我，目光像是有实质，扫过我身上的羽毛裙，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装扮很是伤眼。
“坐。”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我在离他最远的沙发边缘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全身戒备。
“会喝酒吗？”他把他那杯酒推到我面前。
“不会。”我斩钉截铁。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什么化功散之类的玩意儿。
“会唱歌吗？”他又问。
唱歌？是指操控那种“音攻法宝”吗？我昨天看别人吼得面目狰狞，似乎能对他人神识造成无差别攻击。
“不会。”
“那你会什么？”他身体前倾，带着压迫感，语气里调侃意味更浓，“就会瞪人，和……预言血光之灾？”
他果然记着昨天的事！
我绷着脸：“吾……我会的多了，只是不屑于在此施展。”
“哦？”他挑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比如？”
“比如观气之术。”我盯着他，决定敲打敲打他，“你印堂发黑，周身煞气缠绕，冤孽债深重，若不及时化解，恐有……”
“恐有血光之灾。”他接了下去，居然笑出了声，低沉磁性的笑声在卡座里回荡，“换点新鲜的词儿。”
我：“……”
这魔头，油盐不进！
他旁边的朋友都好奇地看着我们，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笑着靠过来：“莫总，哪儿找来的活宝啊？这么逗？还会算命呢？”
黑紫犘瞥了她一眼，没理她，又看我：“既然什么都不会，那就去给我点首歌吧。”
他指了指卡座前面那个闪着光的点歌屏幕。
我看着那布满按钮的“法器”，有点懵。这怎么操作？
但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露怯。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学着别人的样子在屏幕上戳戳点点。一堆陌生的字符和图片跳出来。
点歌？点什么样的歌能超度他这身业障？呃，不对，是能应付过去？
我胡乱地看着，忽然，一个非常熟悉的词跳入眼帘——《清心咒》！
我心中大喜！此界竟有《清心咒》？莫非是同名功法流传至此？太好了！此咒最能静心凝神，化解戾气，正适合他！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还特意加了个“原唱”和“循环播放”！
然后，我自信满满地走回座位，对着黑紫犘抬了抬下巴：“点了。此曲对你大有裨益，静心聆听，或可化解你万分之一的业障。”
黑紫犘和他朋友们都好奇地看向屏幕，想知道我点了什么高深曲目。
下一秒，整个卡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清心咒》？！还是童声版？！循环播放？！”
“我的妈呀！这妹妹太有意思了！”
“莫总，您这口味……真是独树一帜啊！哈哈！”
我茫然地看着他们笑作一团。怎么了？《清心咒》有何可笑？
这时，音响里传出了清脆稚嫩的童声，用一种极其舒缓的语调开始念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庄严的佛经，配上天真无邪的童声，在这纸醉金迷、灯光暧昧的夜场卡座里循环播放……
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黑紫犘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酒都差点洒了。他大概纵横人间几千年，也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他看着我一脸“快感谢我为你超度”的认真表情，第一次露出了类似牙疼的表情。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扶额，最终却只是对旁边已经笑瘫的经理咬牙道：“关掉！立刻！马上！”
经理忍着笑，手忙脚乱地去关音乐。
而我，看着黑紫犘那副吃瘪的样子，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何发笑，但隐约觉得……我好像无意中，使出了一招威力巨大的“音攻”？
效果拔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