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吭哧吭哧地在无边的夜色里奔驰,车轮碾压铁轨接缝处发出单调而重复的哐当声。硬座车厢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混杂着泡面、汗液和劣质香烟的气味,空气污浊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夏云舒缩在靠窗的座位里,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田野和远山的黑色剪影,偶尔掠过一星半点寥落的灯火,转瞬即逝。她几乎一夜未眠,眼睛又干又涩,怀里的旧背包被她抱得死紧,里面装着录取通知书、几件换洗衣服和母亲硬塞进来的煮鸡蛋和烙饼,还有那薄薄一叠预支的工资,像一块烧红的炭,熨烫着她的胸口。每一次不经意的晃动或陌生人的靠近都会让她瞬间惊醒,肌肉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母亲的千叮万嘱还在耳边回响,混合着对未知的惶恐和对那座庞大都市模糊的想象,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灰蓝,再由灰蓝透出鱼肚白,当远处地平线上开始勾勒出密集高楼的冰冷轮廓时,a市到了。
挤出嘈杂混乱、人声鼎沸的出站口,盛夏清晨的热浪裹挟着汽车尾气和都市特有的喧嚣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吞没。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反射着刺目的阳光,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如织,鸣笛声、引擎轰鸣声、人群的嘈杂声汇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声浪,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掀翻。她站在人流如织的广场上,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窒息,小镇的宁静和缓慢被彻底击碎,这里的节奏快得让人心悸。她用力攥紧了背包带子,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迅速回过神来。不能慌,她对自己说,心要稳,气要沉。她拿出记着地址的纸条,辨认着公交线路牌,像一尾笨拙的小鱼,努力逆着人流,朝着目的地游去。
辗转找到那家中介推荐的低价出租屋时,已近中午。那是一条狭窄逼仄、终年不见阳光的巷子,两旁是斑驳潮湿的墙壁,晾衣竿横七竖八地伸出窗外,挂满了各式廉价的衣物。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和垃圾发酵的酸腐气味。房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叼着烟,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眼神带着一种估量货物价值的挑剔,最终没说什么,收了押金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