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的小儿子拽着巴太的裤脚,说:“叔叔,你骑马快!去找胡梭哥哥,他的铁鹰飞得高,能找到阿爸。”
巴太瞬间明白了。他蹲下身子来,几乎跟卓玛的儿子平视,抚摸着他的头,抹干他的泪痕,重重点头:“好孩子!等着!”
话毕,便一把跨上马背,拉起缰绳,朝着小镇的方向,一骑绝尘地飞奔过去;一路上,地上冻结冰的雪都被他的马蹄给滴答踏碎。
冬窝子外面,儿子拉住卓玛的手,看着马蹄溅起的雪沫在风中打着旋,一直目视着直到巴太消失在雪幕当中。
“阿妈,巴太叔叔能将胡梭哥哥的铁鹰唤过来吗?”小儿子拽着母亲的手问,此刻,风雪依旧在门外咆哮,然而他们仿佛已经抓住了一点点的光。在小儿子的眼里看来,胡梭的无人机真的就如鹰隼那般,能俯视大地。
“一定能的。”卓玛这是对自己说的,也是安慰儿子的话。
这个时候,胡杨家小院子的胡杨树都被雪给白了头,屋内却争论得热火朝天的。原来,此刻,兵团的各位老人正在跟农业无人机公司讨论通过分期付款引入无人机的事。
胡梭的母亲则时不时给大伙儿添点温热的奶茶。
陈工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几位兵团来的老代表,手指敲着分期付款计划表,举着几个手指:“首付只要三成,剩下的可以用秋收的棉花款抵扣。”
“贷款利息呢?”对于兵团人而言,本身购入如无人机一般的新工具已经够新鲜的了,还要贷款吗,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无所适从。
“利息按农发行最低,分5年的话就是——”
数还没有算完,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巴太几乎是裹着风雪闯了进来,这一身的寒意几乎让屋内的炉火都冻了几度。
“胡梭!救命!”巴太胸膛剧烈起伏,可能是吸入了太多的冷风,就连声音都有点嘶哑了,“桑杰——卓玛家的丈夫桑杰——为了找家里走丢的羊,走近了北坡,人连同羊都走丢了——”
他眉毛胡须上的冰碴簌簌往下掉,一时急之下,有点语无伦次,手已经冻僵了,还在使劲地比划着,“卓玛家的孩子,让我来找你!”
屋内的争论戛然而止。兵团的老代表们面面相觑,不过光是“牧民”、“风雪”、“走丢”这几个关键字,就足够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有的兵团老人甚至将目光投向外面的暴风雪:“这个时候走丢在风雪里,万一被埋了,怎么办?”
一句话,让屋内的气氛凉飕飕的。
胡梭则脸色骤变,“腾”地站起:“什么时候的事?”
“卓玛嫂子说了,都出去大半天了,看着天越来越黑,雪越来越大,我——”巴太急得直跺脚,靴底的硬雪块砸在地上。
坐在角落烤火的许叔也一下子站起来了:“北坡风口?白毛风一刮起来,几步之外根本看不清人的模样,据老牧民说,那雪窝子底下埋过多少牲口和人!”
许叔的话就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无人机公司的代表的陈工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胡梭和陈工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抄起自己的外套和靴子就是要往门外冲。
“陈工,带上鹞鹰(搜救无人机型号),鹞鹰有长续航电池和热成像吊舱!”胡梭一边将厚厚的防寒服往身上套,一边脑子飞速转着。
“明白,恰好这里有两块满电的电池。”陈工也丝毫不拖沓,“啪”地合上笔记本电脑。
紧接着,两人便冲出了门外。
胡梭母亲追了上去,多少有些不放心。然而,许叔却在后面安慰她说,放心,胡梭和陈工不会离开冬窝子的范围,其实是他们的无人机在天上搜索。
胡梭带上两架无人机;陈工抱着一个裹着保温材料的银灰色箱子,背上沉重的设备包,紧随其后。
两人一个跃步,就跳上了胡梭那辆改装过的旧皮卡车。
一踩油门,皮卡车的引擎在极寒中发出吃力的嘶吼,猛地蹿了出去;朝着桑杰家冬窝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巴太追出门去,看着车在雪地上碾过的车辙,卷起的漫天雪花,有点后知后觉,就在后面招手:“哎,你们怎么不等等我啊。”在这个牧马人看来,胡梭和陈工估计是人生地不熟的模样。
胡梭的皮卡车一个甩尾,卷起一阵雪花;立马就在桑杰家冬窝子前的空地上铲起大片雪浪,车还没有停稳,胡梭这小子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了,毕竟救人如救火嘛。
卓玛嫂子和小儿子听见声音,就走出来;此时,卓玛嫂子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也许已经哭了好几次了。
孩子看见设备箱里那架“鹞鹰”无人机,眼睛却像是点燃了小火苗似得。
“胡梭哥哥来了,铁鹰来了,咱阿爸有救了!”孩子仿佛看见了希望。
“卓玛嫂子,大哥往哪个方向走了?”胡梭一下车便扯着嗓子问,他的声音又几乎淹没在风声当中。
“北坡——”卓玛嫂子奋力指向那个被风雪吞没的世界。
陈工一言不发,动作快得惊人。他在皮卡引擎盖上迅速展开无人机,装上抗低温电池,连接平板电脑;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无人机银色的外壳映照着陈工凝重的脸色。
而此刻的胡梭则在校准定位,还有观察传感器传来的天气参数:“风速超限,雪密度太大,可见度几乎为零——”
许叔似乎一语成谶,风雪真的太大了,几步之遥,便看不见了。
“‘鹞鹰无人机的镜头会被糊住的。”还没有开始搜救,胡梭便感受到环境的残酷,还有这次搜救的艰难。
“只能用热成像,哪怕是人被雪给埋在下面了,只要埋得不深,无人机还是能捕捉到一点的橙色的热成像的。”胡梭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挡住最猛烈的风,给陈工和无人机争取一点操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