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次日,她果然去找了明夫人。
明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眉头轻轻皱起,“这老二媳妇也太不懂事了,些许小事,非要弄的人尽皆知,让人笑话。”
“也怪勉郎,说话就说话,好端端地,怎么能动手?”庞氏不是很赞同明夫人,“您是没瞧见,脸上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消呢。”
娶阮温,是明夫人的意思。大族庶女,算不得委屈王勉,当然,也给不了他任何助力。只是,这个二儿媳,未免太蠢钝了些。明夫人每每见到她,烦地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她有心说,干她何事,话到嘴边却又绕了回去,“罢了,来人,请二公子过来一趟。”
庞氏笑道,“赶明儿就让老二媳妇过来给大嫂磕头。”
明夫人摇摇头,庞氏倒是好心,连阮温这种人都愿意搭理。
王勉来的速度很快,身上还带着浓烈的酒香。见他一瘸一拐地要跪下请罪,赵媪忙将他拦住了,“二公子这是作甚,夫人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连日酗酒,王勉眼底遍布血丝,本就消瘦的脸颊深深的凹陷了进去。明夫人厌烦他这模样,语气严厉了几分,“身为七尺男儿,一点儿小小的挫折就让你如此颓废了?”
王勉晃着身体,站都站不稳。领了明夫人的斥责,他勉强拱手行礼道,“儿子知错,劳母亲费心了,儿子这就去清梧院,把人接走。”
“自立自强固然是好,可若时时自强,就不招人喜欢了。”明夫人见他不明白,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家主不仅是家主,还是你的爹爹,明白吗?”
王勉呆呆立了片刻,苦笑一声,“母爱者子抱,儿子这般出身,家主只怕厌恶儿子还来不及,又哪里敢哭闹。”
因了他的存在,娘亲得以留在琅琊,只是家主将她打发地远远的,随意丢在庄子里让她自生自灭。有时候,他甚至暗中希望她能早点儿去死,免得彼此都受折磨。
王勉的亲娘,王伯益不愿给她任何名分,生下王勉后就被送走了,此事明夫人也知道,她叹了口气,“我会关照她的,你放心。”
“儿子代她,谢过母亲大恩。”
王勉丢了拐杖,跌跪在地,给明夫人结结实实地磕了头。明夫人摆摆手,赵媪忙扶起了王勉,请他坐在了明夫人身侧的椅子上。
“旁的且不论,你夫人有句话却是说对了,这些年你为了族中冲锋陷阵,落下终身残疾,此次在黄金台又受了那么多委屈”
明夫人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开口,“有委屈,勉儿,你得说出来。”
“可”
明夫人打断了他的话,“人心本就是偏的,勉儿你要知道,家主不缺为他披荆斩棘的卒子。”
是吗,王勉扯扯嘴角,心口一阵酸痛。
他以为,只要他够出色,够努力,够听话,只要他比任何人都优秀,父亲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存在。
“你夫人的事,家主想来已经知道了。”
明夫人的眼睛微微眯起,“趁着眼泪还没干,去找你父亲,抱着他的腿痛痛快快哭一场,谁欺负了你,怎么欺负的你,慢慢说,一个字也别落下。”
王勉有些犹豫,“可,从未见王桓这般做派。”
在他的记忆中,王桓一直都是那副倨傲至极,待谁都冷冷淡淡的模样。莫说同王伯益讨饶哭诉,只怕连温声细语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明夫人当即冷笑一声,没留半点儿情面,“你也知道,他是王桓?”
王勉脸上一阵青白,过了半晌才慢慢点头,“多谢母亲提点,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