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张脸,在昏暗烛火里明明灭灭。
线条清晰的下颌,薄而淡的唇,挺直的鼻梁,往上那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姜音看不懂、也不想懂的东西。
冰冷,审视,还带着一丝一丝极淡的、如同看尘埃般的悲悯?
姜音用力眨了眨眼,想驱散这荒谬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是这张脸!
姜音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冻住,又在下一刻猛地冲上头顶,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她脑子里横冲直撞。
墨忱醉酒后眼底的猩红与破碎,他梦中惊醒时额上滚落的冷汗,他掐着她脖子时低吼的那个名字。
阿鸢。
那个穿着嫁衣、在漫天风沙里对他摇头哭泣的姑娘。
那个被撕碎了嫁衣、满身青紫鞭痕、眼中光芒熄灭的姑娘。
北域最烈的阳光,定北侯府世子心头的白月光,那个早已死了十几年的人。
可现在,那张脸却长在这个被称为国师的男人身上!
他扼在她脖子上的手指冰冷而苍白,力道收得恰到好处,让她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却又不至于立刻窒息而死。
那感觉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住,缓慢地绞紧。
“呃”
破碎的喉音从姜音被挤压的喉管里艰难地挤出,求生的本能让她开始不停的挣扎,手指徒劳地去掰扯那只,紧握在她脖颈间铁钳般的手。
“妖星祸国,秽乱宫闱。”
“当诛!”
国师开口了,声音是那种枯木摩擦般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姜音耳中的嗡鸣,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寝殿里,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妖星?
秽乱宫闱?
姜音听的想笑。
她这条烂命,原来在这些人眼里,还背负着如此“宏大”的罪名?
舅舅死了,复国梦碎了,她只想拖着这个毁了她一切的疯子一起下地狱,用最不堪的方式。
结果,连这最卑微的报复,都有人跳出来,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阻拦?
扼住她喉咙的手,这张酷似阿鸢的脸,还有这“妖星”的指控。
这一切的一切荒谬得让她想放声大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道压抑到极致的、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在姜音身侧轰然炸开:
“放开!朕的人还轮不到你动!”
那声音里裹挟着滔天的暴戾和血腥气,几乎撕裂空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音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道刺目的寒芒,带着撕裂一切的尖啸,直刺而来!
目标正是那只扼在她颈项上的手。
或者说,是手的主人!
快!狠!绝!那是墨忱的剑!
姜音认得那剑光,冰冷、无情,如同他这个人。
她甚至能感觉到剑锋裹挟的劲风割裂了她颈侧散落的几缕碎发。
死亡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她,比国师的手更让她战栗。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待那贯穿或者撕裂的剧痛降临在自己身上。
墨忱的剑,从来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