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瑶姿领命。
“可是……”夏简兮有些急，“万一他们真的提前转移或者销毁……”
“那正好说明他们心虚！”易子川看向她，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我们要的，不仅仅是那批弩机，而是连根拔起！贸然行动，若再被对方抓住，非但前功尽弃，更会打草惊蛇，让真正的幕后主使警觉潜逃。现在，比的是耐心。”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况且，我如今这般模样，你昨夜也耗尽了心力，我们都需要时间恢复。磨刀不误砍柴工。”
夏简兮看着他还缠着厚厚绷带的肩膀和苍白的脸，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只是想到黑厂中那些受苦的人，想到罪证可能被销毁，她就难以平静。
易子川看出她的焦躁，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急。我也一样。但越是此时，越要沉住气。相信陛下，相信朝廷不会坐视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稍稍浇熄了夏简兮心中的急躁之火。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两日，别院仿佛成了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寂静得只剩下风吹竹叶的声音。外界搜捕的风声似乎真的如易子川所料，在第一天的高强度后，渐渐转为了更隐蔽的暗探活动。
易子川在姜怀玉的精心调理和夏简兮的悉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虽然左臂仍不能随意动弹，但气色已好了很多，已经能在院中慢慢踱步。
夏简兮除了照顾他，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竹林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她会拿出纸笔，试图将黑厂内部看到的地形布局画下来，但往往画到一半就烦躁地停下。
两人之间的相处，似乎也因共历生死而悄然发生了变化。少了些最初的试探和戒备，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牵绊。易子川依旧话不多，但看向夏简兮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与关切。夏简兮在他面前，也似乎自然了许多，偶尔甚至会因他过于沉默或固执而小声抱怨几句。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透。
一阵极其轻微、却独特的鸟鸣声在竹林外响起——那是“幽雀”返回的信号！
瑶姿如同鬼魅般出现，手中捧着一个细小的铜管，与送出去时一模一样。
易子川和夏简兮几乎同时被惊醒，所有的注意力瞬间都集中在那小小的铜管上。
瑶姿用特殊药水处理了火漆，取出里面的绢纸，再次用药水显影。熟悉的字迹浮现出来，笔力遒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皇帝的亲笔朱批！
内容极其简短，却字字千钧：
“朕已悉知，骇然震怒。着易子川便宜行事，准调江浙大营暗卫百人，并赐金牌一面，遇紧急可先斩后奏。津口之事朕已另遣密使处置。尔等务必谨慎，查清首恶，保全证据，一网打尽，毋枉毋纵。钦此。”
朱批之下，还附有一张小小的、绘制精细的江浙大营周边布防及暗卫联络点的示意图。
易子川看完，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几分。陛下信了，而且给了他能调动的最大的力量和权限！
夏简兮也凑过来看，眼中迸发出惊喜和希望的光芒：“陛下圣明！”
有了这旨意和金牌，他们就不再是孤军奋战！
“瑶姿，”易子川立刻下令，声音虽仍虚弱，却带着重掌大局的决断力，“立刻按图所示，联系江浙大营暗卫统领，调集最可靠的人手，化整为零，秘密潜入杭州城内外待命。重点监控叶府、府衙、码头、以及所有可能与漕运相关的仓库、船行。但切记，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只需监视记录。”
“是！”瑶姿领命，眼神锐利，立刻转身离去。
易子川又看向夏简兮，目光深沉：“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磨刀’了。把你记得的所有关于黑厂内部的情况，尤其是那批弩机可能存放的山洞位置、守卫情况、以及你听到的关于‘实验场’的细节，全部画出来，越详细越好。”
“好！”夏简兮重重点头，立刻取来纸笔，凭借着她过人的记忆力和在黑暗中敏锐的感知，开始仔细绘制。
易子川则强撑着身体，走到书案前，开始规划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调动人手、布控监视、分析情报、选择动手时机……每一步都需要精密的计算和考量。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专注的侧脸上。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正在他们手中悄然凝聚力量。
只待时机成熟，便将雷霆万钧，撕裂一切黑暗。
阳光透过竹影，在书案上投下斑驳的光晕。易子川执笔，在一张杭州舆图上细细标注，苍白修长的手指偶尔因左肩牵痛而微顿，但目光始终锐利如鹰隼。夏简兮则将记忆中的黑厂地形化为精细的草图，连那处藏有弩机的山洞裂隙和地下河出口都标注得清晰无比。
“叶上林称病不出，其心腹却频频密会漕帮的人，”易子川指尖点着码头区域，声音低沉，“那批弩机，恐怕不会走明面上的官船。”
“王爷的意思是？”瑶姿肃立一旁。
“偷梁换柱。”易子川眸色转冷，“用运茶、运丝的私船做掩护，甚至可能……藏在漕粮船队里。瑶姿，让我们的人重点盯住这几家与叶家有往来的大商行和漕帮的私码头，尤其是夜间装货的船只，查验货单与实载是否相符。”
“是。”瑶姿领命，却又迟疑道，“但若对方提前行动，或分批运送……”
“所以必须快，且准。”易子川看向夏简兮绘制的草图，指尖重重落在“实验场”三字上，“这里，或许是突破口。被用于试械之人，必是九死一生。若能找到幸存者，或是……遗骸，便是铁证。”
夏简兮心头一凛，想起那日的听闻，胃里一阵翻腾，却坚定点头：“我记得那一片区域的大致方位，靠近水源，有奇怪的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