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子川因药力沉沉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时而蹙眉,时而呓语,显然梦魇缠身。夏简兮本就浅眠,听到动静便立刻惊醒,小心地查看他的情况,为他拭汗,轻声安抚。
后半夜,易子川果然发起了高热,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夏简兮和闻讯赶来的姜怀玉又是一番忙碌,物理降温、喂水、换药……
直到天光微熹,易子川的高热才终于渐渐退去,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
夏简兮累得几乎虚脱,趴在床边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担忧的痕迹。
晨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室内,驱散了长夜的阴霾。
易子川缓缓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肩依旧存在却已减轻不少的钝痛,然后便看到了趴在床边熟睡的夏简兮。她的睡颜带着浓浓的疲惫,却异常安宁。晨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几缕碎发垂落在颊边。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感激、愧疚、担忧,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悄然滋生的暖意。
他知道,风波并未过去,反而刚刚开始。叶上林、鬼市、黑厂、神秘的“殿下”……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
但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不顾一切与他并肩闯入龙潭虎穴、此刻正守在他身边的女子,他心中那冰冷的复仇之火之外,似乎也点亮了一点别的什么。
他轻轻动了动未受伤的右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拂开了她颊边那缕碎发。
动作轻柔,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窗外,竹林风声簌簌。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他们,必须在这暴风雨彻底降临之前,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晨光熹微,别院在竹林的环绕中逐渐苏醒,鸟鸣清脆,与昨夜惊心动魄的奔逃和伤痛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易子川的高热退去后,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脸色虽仍苍白,但呼吸已然平稳。夏简兮守了半夜,此刻也伏在床边沉沉睡去,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描摹着她疲惫却安宁的睡颜。
姜怀玉悄无声息地进来查看了一次,探了探易子川的脉象,微微颔首,又给夏简兮披上一件外袍,便默默退了出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
夏简兮是先醒来的那个,脖颈和肩膀因趴睡的姿势而酸疼不已。她睁开眼,第一时间便看向床榻。见易子川依旧睡着,但眉宇间舒展开来,不再紧蹙,她心下稍安。轻手轻脚地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推开房门。
瑶姿正守在院中,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小姐,您醒了。王爷情况如何?”
“姜先生说高热退了,脉象也平稳了些,应该无大碍了。”夏简兮揉了揉额角,压低声音,“外面情况怎么样?有动静吗?”
瑶姿神色凝重地点头:“昨夜王爷发出的密信,‘幽雀’已在黎明时分带走。但我们安排在城内和各路口的人传回消息,从昨夜后半夜开始,杭州府的官兵、还有不少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明显加强了巡查盘问,尤其是出入城的要道和通往各山林的方向。码头那边也加派了人手,对出入船只查得极严。看这架势,像是在搜捕什么人。”
夏简兮的心一紧:“他们反应这么快?!”
“黑厂丢失两人,绝非小事。对方必然警觉。”瑶姿冷静分析,“不过小姐放心,这处别院极其隐秘,是林老大人早年置下的产业,鲜有人知。我们的人也都撤了回来,暂时隐蔽。只是……王爷和您,近期绝不能露面。”
夏简兮了然。易子川伤重需要静养,而她自己,恐怕也早已成了对方重点搜寻的目标。
“京城那边……大概多久能有回音?”她更关心这个。
“‘幽雀’渠道极快,若无意外,最迟明日清晨,京中应有回复。”瑶姿估算道,“但陛下如何决断,是否会立刻采取行动,尚未可知。”
夏简兮蹙眉。一天一夜,变数太大了。对方如此大张旗鼓地搜查,难保不会找到这附近。而且,黑厂那边经此一闹,是否会加快转移或销毁证据?那批弩机还会按原计划运送吗?
正在此时,房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夏简兮和瑶姿立刻噤声,推门而入。
只见易子川已经醒了,正试图用未受伤的右手支撑着坐起来,额角因用力而渗出细汗。
“你别动!”夏简兮急忙上前扶住他,拿过软枕垫在他身后,“伤口才刚处理好,姜先生说了要绝对静养!”
易子川借力坐稳,气息仍有些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深邃和锐利。他看了一眼瑶姿,瑶姿立刻会意,将外界的情况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一遍。
易子川听完,沉默片刻,问道:“林老大人那边,通知了吗?”
“已派人以最隐秘的方式送了口信过去,只言王爷与小姐已脱险,需静养数日,请老大人勿忧,并暗中留意府衙及叶家动向。”瑶姿回道,“老大人回话,让王爷和小姐万分小心,府衙近日确有异动,叶上林称病告假,但其心腹频繁出入叶府,恐有阴谋。”
易子川微微颔首,林老大人久经官场,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沉吟道:“对方的搜查……不会持续太久。如此兴师动众,反而容易引人怀疑。他们更可能……暗中布控,引蛇出洞,或者……加快处理首尾。”
他的目光转向夏简兮:“那批弩机……经此一事,他们要么暂停运送,要么……就会提前!而且,路线很可能改变。”
夏简兮心头一跳:“那我们……”
“我们等。”易子川打断她,语气坚决,“等京中的旨意。在此之前,按兵不动。瑶姿,让我们的人全部蛰伏,只收集信息,绝不行动。尤其是码头和漕运相关,只远观,勿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