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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喉咙哽咽,说不出话。
王队叹了口气。
“至于你”“
你的律师会做罪轻辩护。你提供的线索确实关键。还有,你最终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些,法官都会考虑的。”
我依旧沉默。
对于我自己的结局,我已不太在意。
数月后,法院对刘天明、孙萍等一干人等的审判率先进行。
我没有出席庭审。
但在那个小小的看守所房间里,我从新闻里听到了判决结果。
刘天明,孙萍,两人作为主犯,数罪并罚,被判死刑。
其余涉案人员,也分别得到了应有的惩处。
法院还正式宣判,撤销之前关于我儿子李宇死亡性质的所有错误认定。
宣告他是无辜的受害者,他的名誉得以彻底恢复。
听到这里,我关掉了电视。
外面阳光正好,透过铁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尘埃,终于落定。
又过了一些时日,对我的审判开庭。
法庭上,我对自己绑架、恐吓的行为供认不讳。
我的律师极力陈情,阐述我作为一个父亲在极端绝望下的动机。
检察官在陈述公诉意见时,也客观提到了我行为的违法性和社会危害性,但并未过度苛责。
最终,我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当法槌落下那一刻,我听到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那是几位一直相信我的老朋友。
我缓缓站起身,向着法官微微鞠躬。
这个结果,于我,已是恩赐。
走出法院大门那天,阳光有些刺眼。
王队等在门口,他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是你儿子所有的案卷副本,以及法院宣布他公道的正式文书副本。”
“还有,这是福利院那块地后来彻底清查整顿后,改名成了‘阳光福利院’,这是孩子们还有他们家长,联名给你写的一封信。”
我接过纸袋,很厚,也很沉。
“谢谢。”
几天后,我带着那封“阳光福利院”的联名信,去了一趟那里。
院子焕然一新,墙壁被刷成了明亮的颜色,草地上新装了秋千和滑梯。
孩子们在阳光下奔跑嬉戏。
新任的院长是一位眼神坚定的中年女性,她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再道谢,也一再道歉。
我没有多待,只是把带来的几大箱新书和玩具留下。
离开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跑过来,塞给我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子,太阳笑得很大。
“谢谢你帮我们打跑了坏人。”
她小声说完,就跑开了。
我看着那张稚嫩的画,眼眶终于再次发热。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整理小宇的东西。
一部分捐给了福利院,一部分我留了下来。
看他的日记和作文,笑着他的错别字,哭着他对未来的憧憬。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周末,我拿着那个沉重的纸袋,去了一趟花店。
买了一束小宇最喜欢的向日葵,然后打车去了公墓。
可没想到王队竟在此。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轻声道:
“在福利院做义诊。”
王队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上车离开了。
墓碑上,小宇的照片依旧笑得灿烂阳光。
眼睛弯弯的,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黑暗和痛苦。
我将向日葵放在墓前,轻轻抚摸着照片上冰凉的笑脸。
“小宇,”
“都结束了。”
“害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的名字,也洗干净了。”
“爸爸用的方法可能不对,甚至很混蛋但爸爸,真的尽力了”
我说着,从纸袋里拿出那份法院还他公道的正式文书复印件,小心翼翼地、郑重地摆放在墓碑前。
“你看,这是证明。我的儿子,是清清白白、勇敢善良的好孩子。”
微风拂过,吹动着纸张哗哗作响。
向日葵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摇曳,仿佛是在回应我。
我在墓碑前坐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
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所有的疯狂,似乎都随着那场审判和此刻的宁静,慢慢沉淀了下去。
化为了心底一道永久的、沉痛的伤疤,但也仅止于此。
生命无法重来,罪恶终被审判。
而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带着思念和教训,继续走下去。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至少,我已经走在了有光的地方。
起身离开时,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没有再回头。
天空很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