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云背靠石壁,指尖还抵在膻中穴的位置,那股逆向运转的气旋已经散了大半。通道里的震动没有停,反而越来越密,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往上顶。他喉咙发苦,四肢发沉,刚才强行引导真气的代价开始显现,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内脏。
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沾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井底尸骸蹭上的。就在这时,右手肘无意间撞到侧壁一块凸起的石头,石板松动,发出轻微的“咔”声。
他一怔,转头看去。
那块石板边缘有明显的人工凿痕,不像自然形成。他咬牙撑起身子,用指节沿着缝隙抠进去,稍一用力,石板竟整个脱落,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暗格。
里面躺着半颗丹药。
赤红色,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药香混着一丝腐腥味钻进鼻腔。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不尘的残影猛地在身侧闪现,声音急促:“八婴宗的淬体丹!别碰!”
楚凌云手一僵。
“这药本就劣质,他们还掺了腐骨粉和血婴灰,活人吃了也会烂髓断脉。”药不尘的声音像是从风里挤出来的,“你现在经脉未固,吞了就是找死。”
通道深处又是一阵震动,碎石接连砸落。楚凌云低头看着那半颗丹药,指腹蹭过裂纹边缘,药粉簌簌掉落。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微弱的真气正在快速消散,膻中穴的温热感已经凉了大半。不补充点什么,他走不出这条通道。
他闭了闭眼,一把抓起丹药,塞进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灼流顺着喉咙直灌而下。刚落地,就炸开了火。
那不是灵力,是毒。
火线顺着经脉往上烧,皮肤瞬间泛起黑斑,手臂上的血管凸起发紫,像是要爆开。他蜷在地上,牙关紧咬,冷汗混着血水从额角滑下。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鸣不止,药不尘的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快……逼出来……”
逼不出来。
那毒流太快了,刚入丹田就炸成无数细丝,往四肢百骸钻。他想动,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抽搐,膝盖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左肩猛地一烫。
不是之前的温热,是烧。
混沌鼎纹像是被点燃了,一股强烈的吸力从丹田深处升起,竟将那些乱窜的毒流一点点抽回,逆着经脉往肩头拉。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撕扯,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翻出来,可偏偏,那痛里带着一丝清明。
毒没散,但不再乱冲了。
吸力越来越强,毒流被压缩成一股,直冲肩头。鼎纹灼烫得几乎要烙进肉里,他闷哼一声,额头抵住石壁,牙龈渗出血来。
识海深处,忽然多了一点东西。
一缕暗红的纹路,静静悬浮在那里,边缘跳动着微弱的光,像是刚燃起的火苗。它不说话,不动,只是存在。可楚凌云知道,那是他的。
第一枚丹纹。
毒还在体内,但已被那缕纹路锁住,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被碾成灰烬。
他靠着墙,喘着粗气,手指抠进石缝里,指甲翻裂也不觉得疼。药不尘的残影浮在旁边,盯着他左肩,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该是暗红的。正常丹纹初凝是淡金色。你这……是毒炼成的?”
楚凌云没回答。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能动了。腿还是软,但至少能撑着站起来。他扶着墙,一点一点直起身,目光落在刚才吞药的位置——空了。那半颗丹药,连渣都没剩下。
通道尽头的震动突然加剧。
头顶的石块开始成片剥落,尘土弥漫。紧接着,一道黑影破土而下,铁爪撕风,直插他刚才倒地的位置。碎石炸开,烟尘四起。
“小杂种,你以为躲得了?”
三长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笑。铁爪抽出,地面留下五道深沟,离他脚边不到半尺。
楚凌云瞳孔一缩,本能地往后退。左腿刚一发力,残余的毒素猛地窜起,整条腿瞬间麻木。他踉跄一下,差点跪倒。
就在这时,丹田里那枚暗红丹纹轻轻一颤。
一股热流涌出,顺着经脉灌入筋骨。那一瞬间,麻木感被强行压下,肌肉绷紧,像是被重新接上了线。他借着这股力,猛地侧身翻滚。
铁爪再次落下,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布料撕裂,肩头火辣辣地疼。他翻进井侧一条更窄的岔洞,洞口仅容一人侧身挤入。刚钻进去,身后就是一声巨响——整段通道彻底塌陷,碎石封死了入口。
岔洞极窄,他只能匍匐前行。
寒气从石壁渗出,呼吸间凝成白雾。体内那枚丹纹仍在跳动,持续释放热流,压制残毒。可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消耗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他能感觉到,那纹路比刚才暗了一分。
爬了约莫十丈,前方出现一处稍宽的凹洞。他靠壁坐下,手指按在膻中穴,试着内视。
丹田空荡,真气近乎枯竭。可那枚暗红丹纹还在,悬浮在气海中央,边缘的光微弱但稳定。它不再主动释放热流,而是静静地吸收着什么——像是从空气中,从石壁里,从他每一次呼吸中,汲取极细微的药性残韵。
他忽然想起药不尘说过的话。
“你每吞一份丹渣精气,识海就多一枚丹纹。”
可这半颗淬体丹是毒,不是精气。
除非……鼎纹把毒当成了“残韵”。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左肩。皮肤滚烫,鼎纹的轮廓清晰可感。寒气从背后贴着石壁渗进来,热流从肩头蔓延至胸口,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体内交汇。
药不尘的残影缓缓浮现,声音低沉:“这纹……能吞毒成力,倒是因祸得福。但别指望它救你第二次。鼎纹护体,靠的是你还没死透的命。”
楚凌云没说话。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裂口还在渗血,可指节已经开始发烫。那不是发烧,是体内有东西在运转,在适应,在……活着。
他知道,这条路没人走过。
他也知道,走不下去,就得死。
前方洞口传来细微的刮擦声,像是石块被挪动。他立刻屏住呼吸,手指缓缓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