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的敲击声在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每一声都带着几分绝望的回响。陆言抓了抓已经乱成鸟窝的头发，第一百零一次后悔自己选择了自由职业。
“自由个屁。”他喃喃自语，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仅有的三行字，后面跟着大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编辑的催稿消息恰在此时弹出，像刽子手丢下的最后通牒：“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交稿，否则这个月的稿费延后发放。”
陆言长叹一声，将头埋进臂弯里。墙上的钟滴答走着，每一声都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旧书报混合的气味——这是他生活的常态，一个二十五岁网络写手的潦倒日常。
手机突然震动，本地论坛推送了一条热帖：《深夜回家总感觉有人跟着，是我想多了吗？》。陆言本想划掉，手指却顿在半空。
灵感如同触电般闪过。
他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窗外昏黄的路灯忽明忽暗，正好为他提供了绝佳的素材。他决定写一个发生在自己小区附近的故事，越真实越好，越能让人毛骨悚然越好。
“朝阳路第三个路灯，”他边写边嘀咕，“对，就那个总是闪烁的，最适合闹鬼了。”
文字如泉水般涌出。他精心设计每一个细节：每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出现的“拍肩幽灵”，看不见摸不着，只会从背后轻拍行人的肩膀。被拍者会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随后倒霉三天——手机摔碎、工作出错、感情破裂，诸如此类。
为了增加真实感，他甚至编造了几个目击者账号，在文章后面自问自答：
“我上周就被拍了！然后手机就摔了！”——匿名用户123
“真的假的？我昨晚经过也感觉脖子一凉...”——胆小勿扰
写完最后一句，陆言满意地点击发布，将文章散播到几个本地论坛和小型社交媒体群组里。完成任务的轻松感席卷而来，他几乎立刻倒头就睡，将一切抛在脑后。
三天后的早晨，陆言被阳光刺醒。他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拖鞋下楼买咖啡。
便利店的自动门刚打开，他就听见了两个熟悉的声音——楼下最爱嚼舌根的王大妈和李大妈。
“...真的邪门，老张你知道吧？昨晚在朝阳路那个坏路灯那儿，不知道被什么吓到了，摔了一跤，手机屏都碎啦！”王大妈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陆言的手猛地一抖，咖啡洒了几滴出来。朝阳路第三个路灯？摔碎手机？
巧合，一定是巧合。他自我安慰着，匆匆结账离开。
然而第二天，同样在便利店，他听见一个年轻上班族在打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路过朝阳路那边，突然脖子一凉，今天上班就迟到，被老板骂惨了...”
陆言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地点、时间、感觉，全都对得上。一次是巧合，两次呢？
他冲回公寓，颤抖着手打开电脑，点进自己发布的那篇文章。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新增了几十条评论，都在诉说自己的相似经历。
“我朋友也遇到了！”
“是真的！我也觉得最近好倒霉！”
“楼主怎么知道的？难道...”
一种荒谬又骇人的念头在他脑中滋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写作是他糊口的工具，怎么可能变成预言？
但他无法置之不理。一个实验，他需要做一个简单无害的实验来证明这只是集体臆想。
他选择了楼下的“7-光便利店”，编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为什么7-光便利店的红豆面包总是刚上架就卖完？难道有一个神秘的‘红豆面包侠’？”
他用一个小号在一个只有几十个邻居的微信群里发布了这句话，然后刻意去了两次便利店观察。红豆面包货架满满当当，一切正常。
“看吧，我就说是自己想多了。”陆言长舒一口气，倒在床上笑自己的神经过敏。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来。陆言揉着眼睛走进便利店，习惯性地瞥向面包货架。
他的脚步顿住了。
红豆面包的货架位置空空如也。
“不会吧...”他喃喃自语，心跳开始加速。他走到收银台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今天红豆面包这么早就卖完了？”
店员头也不抬，一边整理货架一边抱怨：“邪了门了，今天根本没货来！配送还说是他看着装上车的，真是见了鬼了。”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陆言站在原地，手中的咖啡杯微微颤抖，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缓爬升。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