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我跪在慈寿宫地上，
已经足足一盏茶的时间了。
或许是顾忌我有孕，太后特意给我准备了软垫。
而就在我身边不远处，
跪着衣衫染血的顾珩之。
我忐忑不安跪在地上，心中迷茫惊慌，
太后会不会把我关进宫里？
会不会等我生下孩子，去母留子？
越想我心里越害怕。
当初发现有孕，我没有告诉顾珩之，就是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
皇室血脉不能流落在外。
但是要让我舍了腹中孩子我又不舍得。
本来是打算父亲的案子平反了之后，我就找机会离开京城，
在外地办个寡妇的身份，独自抚养孩子，
以后孩子长大，继承发扬苏家的产业。
可是万万没想到，
裴砚舟找到了铺子里去。
他非要误会我的孩子是他的，为了让他死心，
我情急之下说出顾珩之的名字，
没想到恰好被奉旨来找我的太监听见。
再后来
顾珩之侧头，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哼！”
太后将茶杯拂到地上，脸色难看。
“我说怎么这么急着给苏家翻案，连你父皇的身后名都顾不上了。”
“原来是为了个女人，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我脸上一红，这话说的好像我为了翻案勾引王爷，不择手段。
“母亲明鉴，我决定帮苏家翻案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顾珩之不慌不忙，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
“孩子的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知道，真是又惊又喜。”
“都跪了这么久了，累着您的孙儿们可怎么办。”
他索性将我拉进怀里，帮我揉着酸痛的腰。
太后深吸一口气，竟然一句都没有斥责他。
“苏氏，哀家可以不在乎你的出身，也可以顺了襄王的意思，让他娶你做王妃，但是有一个要求。”
她面色威严，眼神凌厉，
“成亲之后，你不能继续抛头露面行医，你可做得到？”
不能开药铺，不能出诊。
要被关在后院，相夫教子。
一辈子得不到自由。
我心中一沉，上辈子困于后宅的痛苦和不甘又浮上心头。
我闭了闭，从顾珩之从怀里出来，重新跪了下去。
“我不愿意。”
太后面色不变，
“哪怕失去性命？别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能威胁我，哀家可以一起舍。”
话音刚落，有太监弯腰端了酒壶进来。
我看着精致的酒壶，晃了晃神。
这就是皇家。
掌天下权势，生杀予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说要我死，马上就有毒酒奉上。
这样也好，
我出身商户，与其被困在王府后院，四四方方蹉跎一生，
像上辈子一样，
不，
觉醒的人，只会比上辈子还痛苦。
我还不如去死。
这一世本就是上天垂怜，给我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我用这个机会给苏家翻了案子，还了父亲清白。
也值了。
只是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顾珩之，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君子，是我喜欢的人。
可故事向来是开头鲜艳，结局太浅。
“顾珩之，我配不上你，也不值得你留恋。”
“你忘了我吧。”
我将毒酒一饮而尽，静静等待死亡来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痛苦和昏厥也没有来，
我惊讶睁眼，
却一眼望进了顾珩之含笑的眼睛里。
“我说什么来着？她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他站起来，将我也从地上拉起来，得意看向太后；
“母亲，你输了。”
太后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难看极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犟种配了另一个犟种！”
顾珩之挑了挑眉，
“您知道的，因为父皇当年那些事，我身中剧毒，寿命短暂，本来就不打算成亲的。”
“现在清仪给我治好了身体，还要给我生下孩子，我这辈子肯定就追着她跑了。”
“反正您看着办吧。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离京，去做个游医，再也不回来了。”
“可惜”
他幸灾乐祸笑了笑；
“可惜我们离开京城，您就没机会看到您的孙子孙女了。”
太后死死瞪着他，半晌后失笑；
“滚吧，我老了，管不了你了。”
我浑浑噩噩被带出皇宫，又迷迷糊糊回到了药堂。
“太后这是同意了？”
我不可置信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我和孩子不用死了我们能在一起了？”
顾珩之板着脸揉着我的胳膊，
“有我在，怎么可能让你们死？你是不是傻？”
他不满看着我，
“不跟我在一起，难不成你还想让本王的孩子做私生子不成？”
我脸色一白，心虚移开自己的目光。
带球跑，假装寡妇什么的，咱也不是没这么想过
顾珩之猛然睁大眼睛；
“苏清仪！你不会真的这样想过吧？”
我缩着头，不敢听他的追上来絮絮叨叨的讨伐，
急匆匆往后院躲去：
“哎呀，我肚子疼，想要休息了”
后来，我和顾珩之成亲，婚后不久就生了一儿一女。
孩子们五岁的时候，苏家的药铺又开遍了全国。
彼时我们带着孩子，坐在去往江南的船上，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富贵的老太君。
“这江南风光啊，我也是很多年都没见了。”
太后像个普通的祖母一样，跟孩子们讲着年轻时下江南的趣事。
我和顾珩之牵着手，站在甲板的另一边，相视一笑。
前世忧愁不可追，
这一世，我过得很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