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玉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书房内激起无声却剧烈的涟漪。
“黑厂！”易子川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每个字都藏满了恨意和杀机。
他的目光如炬，死死锁定在那册页之上，“黑七”二字跃然纸上，宛如烙印，深深灼痛着他的心。
身侧，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起了苍白，仿佛连骨节都在诉说着不屈与愤怒。
这么久，他是第一次，摸到那个凶手的踪迹，宋秦林的枉死，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几下江南，却是唯一一次，这么靠近真相。
姜怀玉眼中最后一丝玩世不恭彻底敛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宋秦林的枉死，对于易子川而言，意味着什么。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宋大人的死，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我们，要不要直接把李守正抓起来，严刑拷打，我不信他不松口！”姜怀玉缓缓眯起眼睛，“正巧，我手头上也有不少新鲜的玩意儿，正愁找不到人帮我试药呢！”
“现在还不能动他！”易子川冷声开口道，“现在的他未必知道，是我们动的手，这些东西涉及那么多秘辛，李守正留着它，无非就是给自己作保，我们若是以此去抓他，说不定会打草惊蛇，幕后之人也有可能就此躲了起来。”
夏简兮像是突然想什么，顿时眼睛一亮：“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个锅甩给幕后的那个人！”
姜怀玉立刻明白过来：“栽赃嫁祸，以此来离间他们，确实是个好法子！”
夏简兮勾了勾唇角：“毕竟，想要这些东西的人，除了我们，就只有黑厂的人了！若是李守正没了这些，那自然也就没有东西可以威胁那背后的人，等到东窗事发的那一日，自然会成为顶罪的那个人！”
易子川“啪”的一声合上册子，随后看向面前的夏简兮：“江南是你的地界，在这里，你比我们要来的熟悉，‘澄心堂’的纸乃是江南贡院所出，非寻常官员可用，不知道你能否查到除了江南贡院，还有什么人，可以弄到这种纸！”
夏简兮微微挑眉：“好说，江南贡院与我们本就有交易，想要查到这些，并不算太难！”
易子川缓缓点头，随后看向大门：“秦苍！”
书房门无声开启，一个精悍的身影闪入，正是秦苍。
他一身利落的劲装，气息沉稳内敛，向易子川抱拳躬身：“王爷！”
易子川将手中那本沉甸甸的册子递过去：“秦苍，你即刻动身，秘密查访这册子上所录之人，无论官商士绅，无论籍贯何处，我要知道他们如今的死活、下落、近况！尤其是……”
秦苍盯着易子川的手，就瞧见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黑七”的名字上：“这个‘黑七’！他是否还在人世？人在何处？一丝线索也不许放过！记住，务必隐秘，打草惊蛇者，提头来见！”
“是！”秦苍双手接过册子，没有丝毫犹豫，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他迅速翻开册页，目光快速的扫过那些名字和简略标注，已将任务刻入脑海。
他深知这本册子的分量，更明白易子川话语里蕴藏的滔天恨意与决绝。
“活着的最好！”姜怀玉在一旁冷冷接口，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乌沉沉的骨针，“若是死了，也得弄清楚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埋骨何处。”
易子川看了一眼姜怀玉，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那枚骨针上，良久，他才冷声道：“此次探查，千万小心，别打草惊蛇，否则到时候惊动了后头的人，他们若是缩起头来，接下来我们想要查，只怕会更难！”
秦苍抬头看向易子川，随后重重的点头：“属下明白！”
“等会儿！”就在秦苍准备离开的时候，姜怀玉却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药瓶，丢给了秦苍，“若是遇上了难缠的人，这个或许能帮你脱身，用的时候当心些，只需要一点，就能放倒一头牛！”
秦苍看了眼手里的药瓶，随后将它揣进怀里：“多谢姜大夫！”
“去吧！”易子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铁一般的意志，“随时回报，注意安全！”
“属下领命！”秦苍再次抱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消失在外面的夜色里。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昏黄的烛光在空旷的房间内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心肺。
易子川的目光重新落回空了的桌面，仿佛那里还摊着那本要命的册子。
其实他们都明白，秦苍此去探查，凶险莫测。
册子上那些名字，每一个都可能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一个早已设好的杀局。
“秦苍此去……”夏简兮打破了沉默，秀眉微蹙，“只怕是龙潭虎穴。”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易子川的声音没有波澜，但紧抿的唇角泄露了他内心的紧绷，“我们也没得选，‘黑七’是唯一能抓住的尾巴，再凶险，我们也得闯一闯。”
姜怀玉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潮湿的夜风灌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些许室内的压抑。
他望着秦苍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意：“希望他能带点‘惊喜’回来，比如……某个本该死了的人，却还喘着气，那才有趣。”
夜风呜咽，卷动着窗外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悄然展开的生死追索，奏响沉重的序曲。
江南的繁华锦绣之下，暗流汹涌，杀机已现。
秦苍的身影，正悄然潜行于这无边的夜色之中，去揭开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血淋淋的过往与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