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抱着S-04号木盒，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那玩意儿虽然恢复了正常重量，但刚才的瞬间巨力让他的肌肉酸痛不已，仿佛跑了个马拉松。更让他心力交瘁的是李斯特。
“你知不知道，根据《归序局实验室设备管理与维护条例》第17条，未经许可擅自改装和使用非标设备，一旦造成设备损坏，责任人需承担全部维修费用，并面临停职审查？”林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疲惫。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黑色中性笔，准备记录。
李斯特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他那台“现实结构稳定度探测仪”的碎片，闻言头也不抬：“知道知道，我赔就是了。反正我的奖金……”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幽怨，“我的奖金好像都被扣光了。”
“那是你活该。”夏晚晴冷冷地说，她正在检查训练场被自己踢坏的墙壁，估计在盘算着如何写《训练设施损坏报告》才能把责任推给“不可抗力”或者“系统故障”。
林寻正要继续他的“规则教育”，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归序局任务调度中心”的短信。
【叮！您的外勤任务已派发！任务编号：A-307。任务类型：生物异常收容。目标：东海市翠竹小区，宠物猫。异常特性：无限分裂。优先级：中。请于15分钟内抵达现场。】
短信下方，还附带了一份《任务简报》，点开后，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截图里，一只橘猫正趴在沙发上，而它旁边，赫然又出现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橘猫。
林寻的眉毛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猫？无限分裂？这听起来就不符合《哺乳动物繁殖与基因遗传学》的基本原则。
“新任务。”他将手机递给夏晚晴。
夏晚晴接过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眉头微皱。“无限分裂的猫……听起来像个麻烦。我们走。”她说着，已经迈步走向大门。
“等等！”林寻叫住她，“夏晚晴女士，根据《归序局外勤任务执行细则》第8条第2款，在接受新任务前，需对上一任务进行简要总结，并初步评估当前团队状态，确保所有成员具备执行下一任务的能力。李斯特的设备损坏，我的……我的手臂也需要休息。”
他小心翼翼地暗示着自己抱着S-04号木盒的不便。
“时间管理也是效率的一部分。”林寻严肃地说，“而且，关于S-04号木盒的保管问题，我需要再次强调。它是一个S级异常，我只是一个临时权限协调员，没有经过S级实体保管的专业培训。将其带入外勤任务现场，存在极高的风险，不符合《高危异常实体转运及保管条例》。”
他试图将木盒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但木盒似乎黏在他身上一样，纹丝不动。
林寻看着她，无言以对。用他的规则来反驳他，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李斯特终于从废墟中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兴奋地搓了搓手。“无限分裂的猫！这简直是生物学上的奇迹！我需要一台便携式光谱分析仪和一台基因序列扫描仪，还有……嗯，一包猫粮。”
“猫粮？”林寻诧异地看向他。
“对啊，收容异常的第一步，当然是建立友好关系。”李斯特理所当然地说。
林寻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了一遍。他以为收容异常的第一步是填表，第二步是审批，第三步才是采取行动。
“行了，别废话。”夏晚晴打断了他们，她已经从墙边的一个武器架上取下两把手枪和几枚闪光弹，然后将其中一把手枪递给林寻。
林寻看着那把黑黝黝、沉甸甸的手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不，不用了。我没有持枪证，也没有射击许可。根据《归序局武器装备使用规范》第5条，非战斗人员不得擅自携带和使用武器。”他连忙摆手。
“我会在意。”林寻坚定地说。
夏晚晴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枪，转而递给他一个巴掌大的金属圆盘。“这是构序仪，基础版。你不是考过认证了吗？”
林寻接过构序仪，这个他只在理论课上见过无数次的东西，终于来到了他手中。他将构序仪揣进口袋，然后抱着S-04号木盒，跟在夏晚晴和李斯特身后，走向了电梯。
电梯里，李斯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他的便携式平板，上面显示着翠竹小区的平面图和一些关于那只猫的初步报告。
“报告显示，这只猫最初只有一只，在三天内分裂成了二十七只。每次分裂，新生的个体都会保留原有个体的全部记忆和性格。目前，它们已经占领了整个小区的一栋楼，开始向外扩散。”李斯特快速地汇报着。
“这不就是克隆吗？”林寻喃喃自语。
“比克隆更厉害，它不需要任何外部介质，直接凭空出现。”李斯特兴奋地说，“这违反了物质守恒定律！如果能研究透彻，我们就能实现物质的无中生有！”
林寻的关注点却在另一个地方：“二十七只猫？这已经超过了《东海市居民住宅区宠物饲养管理办法》中规定的‘每户居民饲养宠物不得超过三只’的上限。而且，这么多猫挤在一栋楼里，会造成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
夏晚晴和李斯特同时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你他妈在说什么”的疑惑。
“当然是！”林寻推了推眼镜，“任何异常，都是对现有规则的挑战。要解决异常，首先要理解它违反了哪些规则，然后找到它的‘逻辑漏洞’，或者，用一套更强大的规则去覆盖它。”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已经身处翠竹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空无一人，只有几辆归序局的黑色特工车停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猫尿味和某种甜腻的、令人作呕的香气。
夏晚晴率先走出电梯，警惕地观察四周。李斯特则戴上了一个巨大的头戴式传感器，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只分裂的猫。
林寻看着平板上的光点，眉头紧锁。他抱着木盒，跟在两人身后，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构建着一个关于“猫”的规则体系。
“根据《归序局异常生物收容预案》第3条，对于具备快速繁殖能力的生物异常，首要任务是阻止其进一步扩散，其次才是个体收容。”林寻边走边说，“所以，我们需要在进入目标区域前，先建立一个隔离带。”
夏晚晴已经走到了A栋的入口处，她回头看了林寻一眼：“怎么建立？用构序仪设置一道力场？”
“不，太耗费能量，而且无法持久。”林寻摇了摇头，“我需要一份《东海市动物疫病防治与隔离实施细则》。”
夏晚晴和李斯特再次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
“什么玩意儿？”李斯特问。
“就是地方政府颁布的，关于如何隔离和处理有疫病动物的文件。”林寻解释道，“如果能证明这些猫携带传染病，那么根据这个细则，我们可以合法地对整个小区进行封锁，并对所有猫进行强制性捕获和隔离。”
夏晚晴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她没有反驳。在归序局，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方法多么离谱，都会被视为“有效”。
“我需要一份最新的电子版。”林寻补充道，“最好是带有官方签章的PDF。”
李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在他那混乱的大脑里，似乎也觉得这个思路有点意思。他掏出自己的终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不到十秒钟，一份盖着红色公章的PDF文件就传到了林寻的手机上。
“《东海市动物疫病防治与隔离实施细则》，最新修订版，第7章第3节，‘对于可能造成公共卫生风险的动物群体，地方动物疫病防治中心有权划定疫区，进行全面封锁，并对疫区内所有动物进行无害化处理或强制隔离观察。’”林寻快速浏览着文件，眼睛越来越亮。
“无害化处理……你是说，把它们……”李斯特瞪大了眼睛。
“不，不是那个意思。”林寻推了推眼镜，“‘无害化处理’只是选项之一。重点是‘强制隔离观察’。而且，如果能证明这些猫带有‘异常’性质，我们就有权将它们纳入我们的收容体系。”
他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构序仪。
夏晚晴和李斯特都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怎么用一本地方性法规来“收容”无限分裂的猫。
林寻深吸一口气，将构序仪对准了A栋的大门。
“构序仪，启动。”他低声说，“命令：根据《东海市动物疫病防治与隔离实施细则》第7章第3节，将A栋定义为‘疫区’。所有疫区内的‘分裂猫’，其‘分裂’行为将被限定为：仅可在‘疫区’内部进行，且总量不得超过‘疫区’可容纳的生物承载上限。”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动从构序仪中扩散开来，笼罩了整栋A栋。
接着，李斯特的平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瞬间停止了增长。原本还在不断跳动的数字，也定格在了“42”这个数字上。
“有效！”李斯特惊呼一声，“分裂停止了！而且，它们无法离开A栋的范围！”
夏晚晴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没想到，林寻竟然真的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从“规则”层面限制了异常。
“等等。”夏晚晴突然叫住他，“你刚才说，总量不得超过‘疫区’可容纳的生物承载上限……那这个上限是多少？”
林寻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地回答：“根据《东海市高层住宅区消防安全与疏散管理办法》第4章第2节，A栋的理论最大生物承载量为，2000只猫。”
夏晚晴和李斯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两千只猫？！”李斯特哀嚎道，“你这是把它们‘归序’了，还是给它们建了个猫咪天堂啊？！”
他抱着S-04号木盒，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A栋的大门。
夏晚晴和李斯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林寻没有理会他们的吐槽，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收容两千只猫需要多少个猫笼，以及多少份《异常生物收容登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