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辰已过，膳食房终于从战场般的喧嚣中沉寂下来，只剩下杯盘狼藉和弥漫不散的油烟味。几个帮厨弟子累得瘫坐在角落，眼神空洞。
林凡也靠在墙边，假装很累，实则是在复盘今天的“厨房优化方案”——木剑切菜效率还行，但持久力不足，手腕有点酸；聚火符阵列维持时间太短，得研究更持久的能源；那点野果和香草的效果，聊胜于无，但距离“好吃”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他叹了口气，这修仙界的烹饪水平和食材处理方式，简直是人类美食文明的倒退。
就在这时，那个胖胖的火工道士刘胖子，挪着步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林凡旁边的柴堆上，震起一片灰尘。
他没看林凡，只是盯着那口炒过大锅酱糊、现在只剩锅底一点残渣和油渍的黑铁大锅，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比之前吼人时低了不少：
“小子……你晌午往锅里，撒了啥？”
林凡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刘师傅您说什么？弟子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切菜烧火啊。”
刘胖子扭过头，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压低了声音：“少给老子装糊涂！老子在这灶头混了三十年，鼻子灵得很！那点酸味儿和辛辣味儿，绝对不是咱厨房里的东西！说，是不是你偷偷加了料？”
林凡看着刘胖子，不像要兴师问罪，反倒更像……好奇？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胖子似乎可以交流，便也压低声音：“回刘师傅，就是后山摘的几种野果子和小草，我看它们味道特别，就想着……能不能给酱菜提提味，去去腻。”
刘胖子眼睛眯了起来：“你懂药理？不怕有毒？”
“不懂药理，”林凡老实回答，“但弟子老家有些土法子，认得几种能吃的调味野草。先少量试了一点，自己尝过，没事才……”
“嘿！”刘胖子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声音又吓了林凡一跳，“你小子胆子是真肥！不过……歪打正着！”
他咂摸着嘴，似乎在回味：“今天那酱糊，吃着是没那么死咸了，咽下去后喉咙里还有点回甘和香气……虽然淡得几乎吃不出来，但老子尝到了！”
他凑近林凡，一股浓重的油烟味扑面而来：“你小子，是不是有啥祖传的做饭手艺？我看你切菜那架势，还有摆弄灶火那样子，不像生手。”
林凡心想：我祖传的手艺是泡面和点外卖。嘴上却道：“家传谈不上，就是自己好吃，瞎琢磨。刘师傅，其实咱们这伙食……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
刘胖子叹了口气，脸上的横肉都耷拉了下来：“谁不知道啊！可有什么办法？宗门拨给的灵石银钱就那么多，采购的都是最基础的灵谷灵蔬和妖兽肉，能填饱肚子、补充点灵气就不错了。调味？就只有盐和几种最便宜的药草干。炒菜？大锅一炖了事，哪来的功夫精雕细琢？老子以前也是个馋的，可这巧夫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林凡算是听明白了，核心问题两个：预算有限、追求效率导致的美食荒漠。
他的“懒人”思维开始活络了。
“刘师傅，您看啊，”林凡也开始比划，“咱们不一定非要花大价钱，也能改善一下。后山那么多野生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不少能当调味料的，就像我今天用的那种。咱们可以，呃，系统地去找找，辨认一下，晒干了存起来慢慢用。”
“还有那硬馍馍，”林凡继续道，“发面的时候，能不能试试用点别的引子？或者稍微加一点点糖（野果汁代替）？让它没那么死硬。炖肉炖汤的时候，能不能先把骨头焯下水去去腥？炒菜前，能不能先把肉末和酱稍微煸炒一下，激发出香味再下菜？”
林凡把前世看美食视频记下的、最基础的烹饪技巧，用最朴素的语言说了出来。
刘胖子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小技巧对他来说，简直是闻所未闻！焯水？煸炒？激发香味？这些词分开都懂，合起来就感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这能行？”刘胖子将信将疑。
“试试呗，”林凡怂恿道，“又不费什么钱，就是多费一点点工序。但要是效果好了，大家吃得舒坦，干活不是更有劲？说不定修炼效率都能提升一点点呢？”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戳中了修仙界人士的痒处。
刘胖子的小眼睛彻底亮了！对啊！美食能愉悦身心，身心愉悦了，吸收灵气是不是能更快点？虽然可能微乎其微，但总比天天吃猪食强啊！
“干！”刘胖子一拍大腿，猛地站起来，“明天！明天你就别干别的了！老子去跟王莽那厮说，调你专门来膳食房帮工！不，是来‘改进膳食’！”
林凡：“……”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提供理论指导，不是要亲自下场啊！我的躺平计划！
然而不等他反对，刘胖子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去收拾灶台了，嘴里还念叨着：“焯水……煸炒……野果子……”
林凡捂住了脸。完了，好像给自己揽了个新活儿……还是技术指导岗？这算升职还是加量不加价？
果然，第二天，王管事虽然一脸不情愿，但在刘胖子的坚持（以及可能存在的某种交易）下，林凡还真就被调到了膳食房“常驻帮忙”，美其名曰“发挥其特长”。
于是，青岚宗膳食房，悄然开始了画风突变的“技术革新”。
在林凡的“理论指导”和刘胖子的实际操作下：
大骨头炖汤前，真的先焯水了，虽然只是简单过了遍热水，汤色果然清澈了不少，腥味大减。
炒酱糊前，肉末和豆酱真的被单独用小火煸炒了一会儿，那股焦香和酱香冒出来的时候，整个厨房的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林凡带着几个被刘胖子强行指派来的弟子，真的开始往后山跑，采集各种奇奇怪怪的野果、香草、甚至某种味道浓郁的菌类，回来晒干研磨成“自制复合调味粉”。
甚至，林凡还“设计”了一个简易的杠杆式压面器，虽然还是手动，但比徒手揉面省力多了，做出来的馍馍似乎也均匀了一些。
几天后，午膳时分。
杂役弟子们依旧排队，依旧领取着看似差不多的灵米粥、酱糊和馍馍。
但这一次，变化不再是细微难察。
“唔！今天这酱菜……好像真的香了很多！”
“汤！今天的骨头汤好像没那股怪味了，还挺鲜？”
“这馍馍……好像没那么噎死人了？”
议论声不再是窃窃私语，而是变得清晰起来。弟子们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再是单纯地填饱肚子，而是开始有了“品尝”的动作。
甚至有人吃完后，破天荒地觉得有点……意犹未尽？
王管事照例来巡查，看到弟子们脸上那一点点满足和惊奇的表情，又看到厨房里刘胖子和林凡凑在一起嘀咕什么“火候”、“翻炒次数”，脸色变幻莫测。
他想挑刺，可看着那明显见底的饭桶和菜盆，以及弟子们比以往好太多的脸色，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没说什么走了。
林凡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好像……一不小心，改善了全体杂役弟子的生活水平？
虽然离“美食”还差得远，但至少从“猪食”提升到了“勉强能下咽的工作餐”级别。
“算了，”他安慰自己，“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至少以后我自己也能吃得稍微顺口点。这也算是一种……集体躺平福利吧？”
只是，看着刘胖子那越来越亮、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林凡感觉，自己在“修仙界美食博主”这条路上，可能要被推着越走越远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刘胖子下次会拿着某种新发现的奇怪食材，两眼放光地跑来问他：“林凡师弟，你看这玩意，炖了能吃吗？炒了香吗？咋做最好吃？”
林凡仰天长叹。
我只是想躺平啊！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