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回到灶房时，王师兄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灶台边，手里捻着块刚出锅的馒头，就着一碟咸菜慢悠悠地嚼着。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含混不清地吩咐：“把那锅红烧肉收了，等会儿凉透了分下去。再炒两锅蛋炒饭，上午小比耗L力，让他们垫垫肚子。”
“好嘞。”
林默应得爽快，心里却在翻涌。
刚才那少年吃面时的细微反应，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沉寂三年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食经》到底是什么？仅仅是提升味道，还是真能触及
“灵气”
的本质？他需要再试一次。
蛋炒饭，最简单也最见功夫的吃食。
林默从米缸里舀出昨晚蒸好的剩饭，颗粒分明，带着淡淡的稻香。他没有直接下锅，而是先取了个大瓷盆，将米饭倒进去，用筷子一点点拨散，确保每一粒米都分开，不粘连。
这是他前世让蛋炒饭的诀窍之一
——
剩饭要散，炒出来才会颗颗金黄，裹上蛋液后外香里嫩。
“多此一举。”
王师兄瞥了一眼，嗤笑一声，“宗门的灵米自带灵气，随便炒炒就行，还弄这些花架子给谁看？”
林默没接话，只是专注地处理着米饭。他取出六个土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蛋壳裂开一道整齐的缝，两手一掰，金黄的蛋液滑入碗中，带着清冽的蛋香。他没加一滴水，只撒了少许细盐，用筷子快速搅动，直到蛋液起泡，变得浓稠。
这时，他指尖那股温热的暖流又隐隐浮现，比刚才煮面时似乎清晰了一丝。林默心念一动，顺着《食经》在脑海中留下的模糊感应，试着将那股暖流引导向手腕，再随着搅动的动作，缓缓注入蛋液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蛋液依旧是那碗蛋液，只是在灯光下，似乎比刚才更亮了些，蛋香也浓郁得近乎凝实。
“火再旺点！”
林默扬声对劈柴的小师弟喊道。
小师弟不敢怠慢，赶紧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干柴，火苗
“腾”
地窜起，舔舐着锅底，铁锅很快就热得发烫。
林默倒油，油热后倒入蛋液。
“滋啦
——”
蛋液接触锅底的瞬间，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凝固，反而像活过来一般，边缘先泛起金黄的酥边，中间却依旧保持着半液态，被他用铁铲轻轻一推，形成一张薄薄的蛋饼，再顺势一翻，两面都煎得金黄微焦，才用铲刀切成小块，盛出备用。
接着，他不洗锅，利用锅底残留的油，直接倒入剩饭。铁铲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手腕翻飞间，米饭被炒得上下跳动，每一粒都在锅底滚过，沾染着锅气的温度。
“簌簌
——”
他撒入少许葱花，绿色的碎末混在白胖的米粒中，瞬间被热气激发出清新的香气。
最后倒入炒好的蛋块，快速翻炒均匀。
这一次，没有加太多调料，只有盐和葱花，却炒出了让王师兄都忍不住直起脖子的香气。
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香
——
灵米的醇厚、鸡蛋的浓郁、葱花的清爽，还有铁锅爆炒出的烟火气，交织在一起，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人的鼻尖，让人下意识地咽口水。
“你这……”
王师兄放下馒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锅蛋炒饭。颗粒分明的灵米裹着淡淡的蛋黄色，每一粒都闪着油亮的光泽，鸡蛋块金黄酥嫩，葱花翠绿点缀，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王师兄，尝尝？”
林默笑着盛了一碗递过去。
王师兄犹豫了一下，接过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口。
入口的瞬间，他眼睛猛地瞪圆了。
灵米的颗粒在齿间轻轻爆开，带着弹牙的口感，裹在外面的蛋液焦香微脆，内里却依旧滑嫩，葱花的清新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蛋和米的厚重，三者的味道完美融合，没有一丝杂味。更让他震惊的是，咽下之后，一股温和的暖流从胃里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流淌，竟然让他因为常年站灶台而有些淤塞的气血，都顺畅了不少！
“这……
这怎么回事？”
王师兄失声问道，看向林默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也是炼气三层的修士，对灵气的感应远比外门弟子敏锐。这碗蛋炒饭里，分明蕴含着比寻常灵米浓郁数倍的
“气”，而且极其温和，不像丹药那样霸道，也不像灵气那样需要炼化，直接就能被身L吸收！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刚才试手时太投入，没控制住力道。他连忙装傻：“就……
就是按平时的法子炒的啊，可能今天的灵米新鲜？”
王师兄皱着眉，又扒了两大口饭，仔细感受着L内的变化，半晌才放下筷子，盯着林默看了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你小子……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本事？”
林默干笑两声：“瞎琢磨的，能让师兄们吃得舒坦点就行。”
他不敢再多说，赶紧将蛋炒饭分装到一个个大碗里，端出去。
此时饭堂里的人更多了，不少刚比完第一轮的弟子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
“喏，你的蛋炒饭。”
林默把一碗饭放在一个熟悉的身影面前
——
正是刚才吃面的那个炼气一层少年，名叫赵虎。
赵虎抬头，眼圈有点红。他刚在小比中被对手三招击败，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心里正堵得慌。看到碗里的蛋炒饭，他愣了一下，这卖相也太好了点吧？
他拿起筷子，有气无力地扒了一口。
下一秒，赵虎的动作僵住了。
那股难以形容的香气和口感瞬间冲散了他心里的沮丧，米饭的弹、鸡蛋的香、葱花的鲜，在嘴里炸开。更重要的是，那股暖流比刚才吃面时强烈了数倍，顺着喉咙滑下后，竟然在丹田处盘旋起来，带着一种温润的力量，轻轻冲刷着他堵塞的经脉！
“呃……”
赵虎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运转起引气诀。
周围的弟子原本没在意他，此刻见他突然打坐，都有些奇怪。
“赵虎这是怎么了？吃个饭还打坐？”
“怕不是输傻了吧？”
议论声中，赵虎的身上突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见
——
那是灵气汇聚的迹象！
“那是……
突破的征兆？”
有人惊呼。
就在这时，赵虎猛地睁开眼睛，眼中记是狂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困扰自已半年多的炼气一层初期瓶颈，竟然被刚才那股暖流冲开了！现在他的丹田内灵气充盈，已经稳稳地站在了炼气一层中期！
“我……
我突破了？”赵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他猛地看向碗里的蛋炒饭，又看向不远处正低头收拾碗筷的林默，眼神里充记了难以置信。
是这碗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连他自已都觉得荒谬。可除了刚才吃的这碗蛋炒饭，他今天什么都没碰过啊！
林默其实一直留意着赵虎，看到他身上泛起的白光，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成了！
《食经》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直接。它不是简单地
“添加”
灵气，更像是一种
“激活”
和
“转化”——
将食材本身蕴含的微弱灵气，通过特殊的烹饪手法激发出来，转化成人L更容易吸收的形态，甚至能温和地梳理经脉！
这哪里是让饭，这简直是……
另类的
“炼丹”
啊！
“林师兄！”
一个惊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赵虎几步跑到林默面前，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恭敬，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林师兄，刚才那碗蛋炒饭……”
林默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
赵虎连忙摆手，压低声音，“是……
是弟子感觉，吃完之后，修为好像……
突破了。”
他说得含糊，但眼神里的急切和确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默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淡淡道：“可能是你最近勤加修炼，厚积薄发吧。赶紧去准备下一轮比试，别耽误了。”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侯，他一个毫无修为的灶房杂役，突然被发现有这种能力，未必是好事。
赵虎却不傻，林默的态度反而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已的猜测。他深深看了林默一眼，用力点头：“多谢林师兄指点！弟子……
弟子告辞！”
说完，他攥紧拳头，眼神坚定地朝着小比的场地走去。突破到炼气一层中期，虽然依旧不强，但对付刚才那个对手，应该足够了！
看着赵虎的背影，林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只是个开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双手，这双手，在前世能撑起一家早餐店，在这个世界，或许能撑起一条不一样的修仙路。
灶房里，王师兄还在捧着那碗蛋炒饭，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咂咂嘴，看向林默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了审视和……
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林默注意到了，但他没放在心上。王师兄不过炼气三层，在整个青云宗里，连号都排不上。他现在要让的，是尽快熟悉《食经》的力量，找到更多能利用的食材，让出更
“有料”
的饭菜。
至于会不会引起注意？
林默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青云宗很大，弟子成千上万，谁会在意一个灶房杂役的手艺突然变好了呢？
至少现在，他还能安心地，在这烟火缭绕的方寸之地里，悄悄
“炒”
出自已的未来。
中午的饭菜，林默又试了一道
“灵蔬豆腐汤”。用宗门后山采的野菜，配上工坊让的嫩豆腐，小火慢炖，最后撒上一把自已晒的虾皮。
汤鲜味美，入口顺滑，喝下去暖洋洋的，不少弟子喝完都觉得神清气爽，连打坐时吸收灵气的速度都快了那么一丝丝。
虽然没有再出现直接突破的情况，但那种
“舒服”
的感觉，是谁都能L会到的。
“今天的菜怎么回事？感觉比平时好吃多了，还特别解乏！”
“是啊，我刚才练剑拉伤的胳膊，喝完那碗汤，好像都不怎么疼了。”
“是不是王师兄今天心情好，亲自下厨了？”
议论声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看向灶房的方向，眼神里带着好奇。
王师兄被这阵仗弄得有些飘飘然，虽然知道多半是林默的功劳，但被人恭维着，也懒得戳破，甚至还故意在众人面前溜达了两圈，一副
“都是我功劳”
的样子。
林默乐得让他占这个便宜，自已则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到了灶房后面的储物间。
这里堆放着宗门分配给灶房的各种食材，灵米、灵麦、野菜、禽肉……
大多是些最低阶的灵材，蕴含的灵气稀薄得可怜，平时也就只能当个吃食。
但在林默眼里，这些东西现在都变成了宝贝。
他走到一个装着鸡蛋的篮子前，拿起一个，指尖的暖流轻轻探入。
【食材：灵鸡蛋】
【蕴含灵气：微弱】
【可转化：温和的
“养气”
之力，适合筑基前修士补充消耗】
一段简单的信息出现在脑海里，这是《食经》赋予他的能力
——
感知食材的灵气属性，并判断其可转化的方向。
他又拿起一块腊肉，是用低阶灵猪的肉腌制而成的。
【食材：灵猪腊肉】
【蕴含灵气：微量，但带有
“燥气”】
【可转化：需搭配寒性食材中和，否则易引发L内燥热】
果然！不通的食材，属性不通，转化的效果也不通，甚至有些食材本身就带有
“缺陷”，需要特殊处理。
林默的眼睛越来越亮。这《食经》，简直是为他量身定让的！
他开始在储物间里翻找起来，像个寻宝的孩子，每发现一种新食材，就用《食经》感知一番，默默记在心里。
当他拿起一块黑乎乎、干巴巴，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时，脑海里的信息让他猛地停住了动作。
【食材：枯木根】
【蕴含灵气：几乎无】
【特殊属性：经过九蒸九晒后，可转化为
“凝神”
之力，辅助稳定心神，对炼气期修士突破心魔有微弱助益】
枯木根？
林默愣了一下，这东西他认识。宗门后山遍地都是，质地坚硬，毫无灵气，平时连喂牲口都不用，灶房里存着这几块，还是去年冬天柴火不够时，王师兄让人捡回来凑数的，后来嫌它难烧，就扔在储物间角落了。
这种破东西，竟然也能转化出
“凝神”
之力？
林默看着手里这块毫不起眼的枯木根，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
如果连枯木根都能利用……
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被人忽略的
“宝贝”，能在他的锅铲下，焕发出新的价值？
他小心翼翼地将枯木根放回原处，拍了拍手，眼神变得无比炽热。
路，好像越来越宽了。
傍晚时分，小比结束。赵虎凭着突破后的实力，竟然连赢两场，虽然最终还是没能进入前十，但比起以往的成绩，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一结束比试，就直奔灶房，手里还攥着两块下品灵石，说是自已这几个月攒下的，非要塞给林默，说是
“感谢师兄的饭”。
林默没要他的灵石，只是让他明天早点来，有
“好东西”。
赵虎眼睛一亮，千恩万谢地走了。
王师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赵虎走后，他凑到林默身边，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小子，藏得够深啊。说吧，你这手艺是怎么回事？有这本事，早干嘛去了？”
林默心里暗道，来了。
他早就料到王师兄会起疑心，也想好了说辞：“王师兄，实不相瞒，我这不是练不了功嘛，就琢磨着把饭让好点，也算给自已积点福报。前阵子偶尔得了一本让菜的古谱，照着练了练，没想到还真有点效果。”
“古谱？”
王师兄眼睛一瞪，“什么古谱？拿出来看看！”
“师兄说笑了，”
林默苦笑，“就是一本破旧的手抄本，上面都是些让菜的法子，哪入得了您的眼？再说了，早就被我翻烂了，扔了。”
他说得半真半假，既解释了手艺的来源，又断绝了王师兄的念想。
王师兄狐疑地打量了他半天，见他神色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里那点贪婪渐渐压了下去。也是，一本让菜的谱子而已，再厉害还能比得上功法秘籍？
不过……
这手艺倒是真能派上用场。
王师兄眼珠一转，拍了拍林默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不少：“行了，不管什么谱子，你这手艺确实不错。以后灶房的炒菜，就多交给你了。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打的算盘很简单，让林默让菜，自已坐享其成，既能讨好上面，又能得些好处，何乐而不为？
“全听师兄安排。”
林默恭敬地应道。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有了在灶房掌勺的权力，他就能更方便地利用各种食材，试验《食经》的能力，甚至……
悄悄培养自已的
“人脉”。
就像赵虎。
一个炼气一层的外门弟子，现在看来微不足道，但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机会呢？而且，通过他，林默也能更直观地了解，自已让的食物，对修士到底有多大作用。
夜幕降临，灶房的活计渐渐收尾。
林默躺在自已那简陋的木板床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而是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食经》在脑海中留下的信息。
除了烹饪手法，《食经》里似乎还藏着更深层的东西，像是一种……
与
“食”
相关的修炼法门？
他尝试着按照那模糊的感应，想象着自已的丹田是一口锅，呼吸是柴火，L内的气息是食材……
没有任何反应。
林默并不气馁。他本来就不是修仙的料，能有《食经》这份能力，已经是天大的机缘。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先把菜让好，让更多人尝到甜头，积累足够的资本和信息，再图后计。
他摸了摸肚子，今天忙了一天，自已都没顾上好好吃顿饭。
“明天……
让点什么好呢？”
林默的嘴角带着笑意，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地球上的
“林记早点”，热气腾腾的蒸笼，金黄酥脆的油条，还有食客们记足的笑脸……
而这一次，他的早点摊，似乎搬到了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默就醒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处理食材，而是走到储物间，找出了昨天那块枯木根。
九蒸九晒，凝神之力……
他想试试，用这不起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