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我接到监狱管理局的电话,说乔星眠申请了亲情会见,指定要见我。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语气很委婉:
“她状态不太好,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以帮你回绝。”
我沉默了很久。这一年多里,我刻意避开所有与她相关的消息,可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涟漪。
不是留恋,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我知道了,我去。”
会见室的玻璃隔开了两个世界。
乔星眠坐在对面,头发已经全白了,囚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与记忆中那个妆容精致、眼神骄傲的女人判若两人。
她看到我的时候,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林哲
你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
她低下头,手指绞着囚服的衣角,“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我总觉得,钱和名声最重要,为了这些,我可以不管良心,不管你…直到进了监狱,我才明白,我丢掉的是这辈子最该珍惜的东西。”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悔恨:
“我儿子…我爸妈说他很乖,已经会叫奶奶了。我不求你认他,只求你别恨他,他是无辜的。”
“我没恨过他。”
我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孩子的人生是他自己的,跟我们无关。你以后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或许还能看到他长大。”
乔星眠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暗下去:
“我不可以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出监狱大门,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抬头看向天空,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心里忽然无比轻松。
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背叛、仇恨、痛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
我没有原谅乔星眠和林旭,但我放下了。
开春后的一个周末,我陪父亲去市中心的公园散步。
父亲近来偏爱摆弄花草,听说公园新开辟了一片牡丹园,非要拉着我去瞧瞧。
刚走到牡丹园入口,就听见一阵孩童的嬉笑声。
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长椅旁,一个约莫两岁的小男孩正追着蝴蝶跑,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着
“慢点跑”。
而长椅上坐着的,正是乔星眠的母亲。
那男孩穿着蓝色的小外套,眉眼间竟有几分熟悉的轮廓。
像极了乔星眠年轻时的模样,也隐约能看到林旭的影子。
他跑着跑着脚下一绊,眼看就要摔倒,我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却又停住了脚步。
乔母也看到了我,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想开口打招呼,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男孩被奶奶扶起来,揉了揉膝盖,好奇地歪着头看我。
大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没有丝毫杂质。
“林哲”
乔母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这是…孩子。”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男孩身上,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
男孩似乎不怕生,挣脱乔母的手,小跑到我面前,仰着小脸问:
“叔叔,你身上的星星好亮呀。”
他指的是我外套上别着的军功章徽章。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这是勋章,是保护大家的人才能拥有的。”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想碰,又怯生生地缩了回去。
乔母连忙走过来,拉过男孩:“别打扰叔叔了,我们去看牡丹花好不好?”
我站起身,看着他们祖孙俩走向牡丹花丛的背影。
男孩还不时回头看我,小脸上满是好奇。父亲拍了拍我的肩膀:“都过去了。”
我望着满园盛开的牡丹,阳光落在花瓣上,晃得人眼睛发烫。
是啊,都过去了。
那孩子眼里的清澈,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与过去的恩怨无关。
回到军营时,夕阳正染红半边天。
训练场上传来战友们的呐喊声,宣传小组的同事发来消息,说我们的线上专栏点击量破了百万,很多人留言说想加入缉毒队伍。我握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胸前的二等功勋章在余晖中熠熠生辉。
它不再只是一枚象征过去荣誉的徽章,更成了我未来人生的指南针。
那是我用命换来的荣誉,也是我未来人生的底气。
过去的伤痛终将成为过往,而我会带着这份荣誉和尊严,坚定地走下去,再也不会回头。
晚风拂过,带着军营特有的青草气息。
我知道,过去的阴霾已经散去,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