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淮澈收回视线,神色恢复淡漠。
他不是很想和这个陌生女人牵扯上关系。
路灯昏黄,他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步履匆匆。
行李箱轱辘碾过凹凸不平的石子路的声音、夹杂着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
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那个女人一直在跟着他。
徐淮澈手心攥紧,加快步伐往前走。
身后行李箱轱辘转动的声音,以及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急促。
像着了魔似的,强吻了他之后,存心赖上他了。
下午听她的口音,明显不是港城人。
徐淮澈没想到,自己才刚来这边一个月不到,就倒霉地招惹了一个怪异的女人。
回国前夕,不少人交代过他,来这边要低调点,不要招惹事端。
但他下午看见那个女人失魂落魄地蹲在店门口抽烟时,还是心软了。
于心不忍了一下子,
就彻底甩不掉了。
-
这一块是港城老城区。
建筑风格比较有年代感,而他租住在老旧的唐楼里。
一层以商铺为主,二层以上才是住户。
这栋唐楼里布满了劏房,居住人员比较杂乱。
徐淮澈住在6楼。
说是6楼,其实是第7层。
从他搬进来到现在,1-3层的楼道灯一直都是坏的,没人维修。
今天他在上楼时特地没开手机手电筒,只想赶紧摸黑上楼甩掉那个穷追不舍的女人。
唐楼的楼道比一般的楼道更窄,经年累月散发着一股散不掉的潮湿怪味。
徐淮澈屏息凝神,快步往上爬。
耳边的行李箱轱辘声暂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缓慢且沉重的高跟鞋踩地声。
当他走到3层时,身后的声音突然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重物在台阶上层层跌落的动静。
徐淮澈下意识心脏一紧,
抬起的脚虚虚踩在台阶边上,心如擂鼓。
接着,他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闷哼声。
一瞬间,徐淮澈什么也顾不上了。
警告和理智,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他的肢体不再受他自己的控制,先他大脑一步做出反应——
徐淮澈三步并作两步往下狂奔,在第二层停住。
打开手机手电筒,
他看见那个女人的行李箱狼狈地跌落在最底下,而她像是崴到了脚,表情有些痛苦,却又嫌弃楼道环境,连扶手也不愿意碰一下。
徐淮澈站定,盯着娄明昭看了几秒。
最后轻叹一口气。
认命般地走到她身旁,顿住,
无奈地偏眸看她,“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娄明昭提着行李箱一路折腾,还在这又臭又脏又黑的楼道崴了脚,
结果徐淮澈还这么冷冰冰地下逐客令。
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张口和徐淮澈说话,急到额头出汗也只能发出“呃”的字音。
徐淮澈审视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大概是想猜中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被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娄明昭又气又委屈。
她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往下走。
她想先捡回自己的箱子,毕竟里面还有很多重要的东西。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
手腕被人捏住,徐淮澈冷淡道:“你在这站着,我去帮你拿。”
他迈动长腿,几步就走到最底下,将摔得很惨的行李箱扶正,然后举起手机的手电筒,照向台阶上的娄明昭,
“所以你也住这里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徐淮澈自己心里都忍不住发笑。
这个女人光是看穿着就非富即贵的,
而且一看就像是来度假散心的,
怎么可能会住在这么破旧又狭窄的唐楼?
可令他匪夷所思的是,
他话音刚落,娄明昭就点了点头。
表情真挚到让徐淮澈心生愧疚。
终于,他松了口气。
轻轻松松地提起她的行李箱,态度也不像刚才那么强硬了,
“行,你住哪一层?我给你送过去。”
娄明昭沉默地在前面领路,
走到第六层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
声控灯也正好黯灭。
徐淮澈还没来得及唤醒这一层的声控灯,
就被高他一个台阶的女人转身牢牢抱在怀里。
鼻尖沁入好闻的香味,
一时间,他忘了推开这个突兀的拥抱。
-
过了几分钟,
徐淮澈主动开口打破寂静,“你根本不住在这里,对不对。”
不是疑问句,而是非常笃定的陈述句。
灯光重新亮起。
他看见娄明昭湿漉漉的眼睫在缓慢煽动,
每煽动一下,他的心就莫名刺痛一下。
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冥冥之中,宿命在指引着他——
不要拒绝她。
-
他认命了。
几乎破罐破摔地将娄明昭带回自己不足十平米的劏房,
门关上以后,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得检查一下你的行李箱。”
徐淮澈提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
本身他收留娄明昭,就已经很破例了。
他得确保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什么利器或者枪支,
不然万一晚上他熟睡以后,这个陌生女人把他杀了怎么办?
本以为这个女人会推辞一番,
徐淮澈都做好了和她周旋的准备。
可他刚才话一说完,娄明昭就蹲下身,利落地打开行李箱,拉开里面的拉链将所有物品一览无余地展开给他看。
最显目的是一个相框。
徐淮澈垂眸,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相框上。
看清相框里的那张合照时,
他的瞳孔猛的收紧,血液也一寸寸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