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野的人生,成长伴随着痛苦。
能成大事者,苦难是礼,令其一步步将筋骨打碎重塑,每一寸血肉都经血泪洗礼,化作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许相礼这个年纪,能建立下三个杀手势力,虽于萧青野而言不足为惧,可相较同龄者,手段头脑已经远超太多人。
他便是一步一个血印走来,脚下踩着许家上百具尸首,那些尸首将他高高举起,送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今天之前,萧青野仍旧坚定地认为,若一个人没有触摸过痛苦,就永远无法成长。
盛西棠说她不想做废物。
于是带她来尝试着感知痛苦,很可惜,她似乎连第一步都扛不住。
这可如何是好。
萧青野轻轻摸着女子的脑袋,眉间染了缕愁色。
盛西棠没有哭太久,把眼泪擦在萧青野肩头,坐到雕花凳上,瓮声瓮气地说:“父皇德不配位,我不怪你了,我要做个明是非的人,但他昔日予我的疼爱让我平安无虑长这么大,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
说着说着又控制不住撇嘴哭起来:“他怎么会这么坏呀!那么多人命他才是阎王爷啊!!”
很不合时宜的,萧青野觉得她哭得太过可爱。
心都化成水了。
他走过去在女子脚边蹲下,仰着头轻声安抚道:“殿下,咱家会让君主在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好些,以全他对您的疼爱之恩,您不必有顾虑认为自己亏欠,许相礼那边亦是如此,可好?”
盛西棠吸吸鼻子,湿润的眸望着他:“你会永远保护我吗?”
“会,只要咱家活着,定护殿下无恙。”
“那那我不学这些了,我给你做傀儡,万事你决定,我每日负责吃喝玩乐,行吗?”
萧青野失笑:“想好了?”
“我不明白,权势就这样迷人眼吗?日后我会不会也变成被权力蒙蔽双眼的人?”盛西棠想想都可怕,“索性不要,我本就没有,当我胆小也好,懦弱也罢,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平平安安。”
她委屈地抹眼泪:“我原本的计划里,我要嫁一个疼我爱我的夫君驸马,商贾也好,哪家小少爷也好,只需每日领着我游山玩水,云游四海,寻欢作乐,从未想过要参与朝堂纷争。”
萧青野其实一直知道,她期待情爱,向往情爱,是个喜欢被人疼爱的小姑娘。
可他给不了她原本期盼的生活。
连个齐全的男子都不是。
萧青野安静望着她的眉眼。
第一次正视这个问题。
“殿下。”
念头一生,顷刻疯长。
“嗯?”盛西棠吸吸鼻子,缓好情绪,看着他。
室内静谧无比,小轩窗透进来的日光层层叠叠地洒下。
没有带来暖意。
良久,他极轻地声音裹着一丝凉薄:“咱家给您挑个人,让您改嫁,可好?”
盛西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说什么?”
萧青野唇角轻抿,垂下眼,起身,语调无情:“让您改嫁,去过原本想要的生活。”
盛西棠认为自己本应该高兴,可心口泛酸,连带着对他的语气感到巨大的不满。
她张张嘴,话到嘴边辗转一番,最后竟是极为冷静地问:“那你要找谁。”
“不找谁。”
“不找谁,你称皇?天下人允吗?”
萧青野这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背对着人,低声道:“几个皇子不成气候,谁做君主都一样。”
“萧青野,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何意?”
萧青野喉间艰涩刺痛,一字一句道:“殿下所理解的意思。”
“哦,和离,给我寻新郎君,让我与旁人和和美美去肆意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