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英俊到近乎凌厉的脸庞近在咫尺,眼底的猩红尚未褪去,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死死地攫住她。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出来。
“你为了一个外人,连自己的自尊都不要了吗?”
狭小的车厢内,空气粘稠得仿佛粘在了人的身上,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混合着雪松与暴怒的强烈气息沉沉地压下来,狠狠地裹住了姜轻虞,让人喘不过气。
萧晏时那双燃烧着猩红风暴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怒意质问,还有那丝她看不懂的近乎痛楚的情绪。
她疼得微微抽气,却在那巨大的压迫和愤怒的逼视下,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像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困兽,退无可退,反而生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冰湖上裂开的细纹,缓缓在姜轻虞苍白的唇边漾开。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荒凉和尖锐的嘲讽,刺得萧晏时瞳孔骤然收缩。
“自尊?”
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薄刃,清晰地划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萧总,”她的目光迎着他眼底骇人的猩红,毫不退缩,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高高在上,生来就拥有一切,自然觉得自尊比天还大,比命还贵。”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
“可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她微微侧过头,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刻骨的疲惫和麻木,“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在这个城市有一口饭吃,有一片瓦遮头,为了不让身后跟着我的人饿死、冻死、被人踩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被生活反复碾压后的沙哑。
“尊严?那是什么东西?”
她猛地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萧晏时脸上。
“是被主管指着鼻子骂蠢货时,要低头赔笑说‘您教训的是,是病人无理取闹把口水吐在你脸上时,要擦干净继续问您还有哪里不舒服,是被房东催着涨房租,把行李扔在雨里时,要跪着求他多宽限两天”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却越来越冷。
“是为了省下五块钱公交费,顶着四十度高温走五公里路,中暑晕倒在路边;是被人诬陷偷了东西,百口莫辩,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因为你知道,你斗不过,你耗不起!”
她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肩膀被萧晏时按住的地方传来更清晰的痛楚,却让她更加清醒。
“萧晏时,在你眼里,我的名誉或许一文不值。但在我自己这里,它就是我活下去的动力。”
“今天,为了雨彤,别说下跪,”她的眼神决绝如冰封的湖面,映不出任何光亮,“就算姚清欢要我趴在地上学狗叫,只要她能放过雨彤,我也做得出来!”
“因为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活法!在你们眼里或许下贱,但这就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的路!”
最后一个字落下,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着。
姜轻虞清晰地看到,萧晏时眼底那骇人的猩红风暴一点点地凝固。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