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百户疑惧丛生,作势要去拔了银针。
可是他的手悬在银针上不敢动一下,万一是对的呢?
“许郎中,你这是……”
董百户急的又快哭了。
要不是许克生累的几乎晕厥,他早就拔刀了。
许克生解释道:
“你家公子失血过多,椰子水的营养可以缓解失血带来的危险,增强他的生机。”
看着侍卫们怀疑的目光,许克生有些无奈。
这么多精壮的汉子,输血当然是首选。
可是没法快速验血型,等他做出测纸或试剂,汤瑾应该过头七了吧?
椰子水输液有风险,却又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董百户狐疑地看着他,
“许郎中,你给咱解释一下,为何有用?”
许克生耐着性子解释道:
“椰子水富含钾,还有糖、矿物质、蛋白质、氨基酸,还有一些微量元素,都是目前你家公子迫切需要的。”
???
董百户、方百户、众侍卫都听懵了,满脑门的问号。
明明是人话,咋就听不懂呢?
好像……
还很高深!
方百户站了出来,对众人大喝:
“老子是这里的百户,俺信他!”
许克生心里感觉很温暖,这个时候站出来力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侍卫们都看向董百户,这里他的官职最大。
“哎!”
董百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
“老方,不是咱不信,是……是……是他娘的太匪夷所思了。”
他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血是生命之本!
许郎中却朝里面加椰子汁?!
这严重冲击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真的不会弄死人?!
方百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俺也是吓一跳。你想想王叫驴,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方子还少吗?”
董百户苦笑道:
“他也没朝血里灌椰子汁。”
方百户哈哈大笑,
“他都没见过椰子。他要是有,也保不准的事。”
“俺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俺叔说它叫‘越王头’,你听多渗人?”
他的插科打诨、爽朗的笑声缓解了紧绷的气氛,众人都放松下来。
~
许克生注意到,远处有一辆长长的车队正向村里来。
“许郎中,椰子水真的管用吗?”
“混到血里,人没事吗?”
“以后血会变白吗?”
“……”
侍卫们七嘴八舌,问题五花八门。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椰子水真的行吗?
许克生沉声道:
“我说行!”
他的自信感染了众人,想到自从接诊以来,他一直很沉稳,没出过岔子,
终于,没人再质疑了。
他们今天见识了缝衣服一般缝合伤口,还在肚子插了一根管子,最后输椰子水,
件件都是新鲜事,也都十分离奇。
也许是小公子伤的太重了,许郎中才弄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
他们帮着找补了理由。
许克生叮嘱一个助手,
“你盯着中间这段羊肠子,里面没有水滴下了,立刻就要叫我!”
“是!”侍卫大声答应,然后蹲在银针旁,目不转睛地看着羊肠。
~
车队进了村子,前面几辆都是带棚子的马车。
董百户的脸变得苍白,目光游移不定。
方百户见他害怕,低声问道:
“府里来人了?”
“是,罗管家肯定也来了。”董百户艰难地点点头。
“俺陪你过去!”
董百户迟疑了一下,又摇摇头,惨笑道:
“咱自己去。躲不过的。”
其他侍卫也都愁云惨淡,理理衣服,跟着董百户出去迎接。
众人刚走出院子,车队已经快速驶来,停在院子门口。
带棚的马车上陆续下来十几个嬷嬷、侍女,后面来了十几个青衣小帽的壮仆。
他们都站在路两旁,静候派遣,安静,坦然,有秩序。
许克生心中感叹不已,大户人家的仆人都如此训练有素。
最前面的车门打开了,一个黑瘦的老人缓缓下了车。
老人平巾长衣,十分儒雅。
他只是看了侍卫们一眼,这些人就垂下脑袋,七尺的汉子吓得犹如鹌鹑一般。
董百户正要上前施礼,方主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率先迎了上去。
“罗管家,老夫吏部主事方秀清。”
罗管家微笑着拱手还礼,
“见过方主事。”
方主事满脸堆笑:
“贵公子目前安然无恙,老夫已经安排了郎中精心治疗,百户所全力协助。”
众人有些错愕,这个时候来抢功劳?
不要脸皮的老贼!
方百户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尴尬极了,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
罗管家面带微笑,十分客气:
“给方主事添麻烦了。”
方主事满脸堆笑,
“哪里,哪里……”
董百户看不下去了,急忙拱手道:
“管家,公子就在里面。”
罗管家向人群后面看去。
方主事陪着笑,
“管家请,老夫陪您前去。”
董百户冲左右使了个眼色,侍卫们一拥而上,转眼就将方主事挤了出来。
~
罗管家刚进院子,屋内的侍卫就大叫一声:
“许郎中,水没了。”
许郎中应了一声,进屋起了银针,
又拿出一个棉球,蘸了烈酒按在扎针的地方,叮嘱侍卫:
“你按住了,三十个呼吸后撒手。”
罗管家看许克生很陌生,又如此年轻,不由地疑惑道:
“这位郎中是……周御医带来的?”
“周御医?”董百户吃了一惊,翘脚四处张望,“在哪里?”
罗管家大吃一惊:
“周慎行御医没来?”
他派人去请的太医院最擅长治疗刀伤的御医。
董百户连声苦笑:
“没见过。”
罗管家急了,额头渗出虚汗,
“谁给公子看诊的?”
“许郎中啊。”董百户呶呶嘴,示意屋里在把脉的许克生。
“哪里请的?”
“就是这个百户所的。”
“百……百户所的?”罗管家的小眼睛瞪圆了。
小小的百户所能有什么郎中,还如此年轻。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董百户一眼。
董百户顿感脖子冷飕飕的,硬着头皮道:
“许郎中医术十分高明。”
“比王叫驴还强?”罗管家阴阳怪气道。
“强!”董百户肯定地回道,“这儿的方百户也这么说。”
罗管家冷哼一声,心中不置可否。
走到房门口看到了架子上的椰子,他的心里舒坦了一些,
穷乡僻壤的,竟然有椰子给公子喝,也算尽心了。
许克生号完脉,直起了腰,病情没有恶化。
~
罗管家跨过门槛,看到面色惨白的小公子,几乎包成了粽子。
即便有心理准备,他依然感到一阵窒息,老泪掉了下来,
“公子,老奴来了!”
他哭了几声,掏出手帕擦去眼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许郎中,公子怎么样了?”
许克生信心满满地回道:
“公子快醒了。”
侍卫们都有些欢欣。
罗管家又询问了伤情、诊断和对应的治疗。
许克生都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尽可能用大白话,罗管家依然有些内容听的似是而非,但是他知道了大概的情况。
见许郎中条理清晰,罗管家心里满意了不少。
~
罗管家上前查看伤势,大小伤口都处理了,骨折部分都绑的很好,无可挑剔。
他多少信了董百户的吹捧。
最后揭开腹部的纱布,看到长长的缝针,蜈蚣一般趴在肚子上。
???
又不是衣服破了,怎么还缝上了?
怎么还插着一根管子?
一名侍卫从村口纵马冲来,大声喝道:
“周御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