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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顾言琛被江屿一拳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渗出了血,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血液和灵魂,当场石化。
他没有哭,也没有怒吼,只是那样僵硬地坐着,宛如一尊风化的雕像。
良久,他缓缓地、一寸寸地抬起头,看向远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足以将人凌迟至死的死寂。
那眼神里,没有了爱,没有了恨,甚至没有了任何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洞般的空洞。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那栋华丽却罪恶的别墅。
我跟着他,看着他像个幽魂一样,驱车去了市立公墓。
在墓园管理员的指引下,他找到了我的墓碑。
那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我还是三年前的样子,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笑得灿烂又天真。
他没有站着,而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了下去。
他伸出手,用昂贵西装的袖口,小心翼翼地去擦拭墓碑照片上的灰尘。
他的指尖颤抖着,轻轻描摹着我照片上带笑的眉眼,像是在触碰什么绝世的珍宝。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馄饨虾皮”
“扣子你总说我系得不好看”
“你冷不冷。”
“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你怎么不起来吃”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你出来啊!”
夜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喉间泄出野兽般压抑的呜咽。
我飘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颤抖的指尖染上自己的鲜血,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阻止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从他单薄的身体里穿过,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他像是彻底失控,发疯似的用指甲去抠嵌在冰冷石碑上我的照片,直到指甲翻裂,渗出血丝,鲜血染红了石碑的一角。
他从黄昏跪到深夜,再从深夜跪到黎明。
天色微亮时,他终于站直了身体。
眼中的悲痛与悔恨,已经被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所取代——那是足以燃烧一切的、同归于尽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