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豪绅地主,不论大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买地。
地产才是生财之道,是能流传后世的家产,自然是越多越好。
寻常时节,卖田卖地,是会被人骂败家的。
想买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这是荒年。
还是普通百姓时,陈丰田一遇荒年就指天骂地;
可现在,他反倒觉得偶尔碰上荒年也不错。
荒年里,人们才愿意拿地抵押借粮。
这个冬天,他已经借出去近百石粟米。
等明年开春,那些人还得借粮种。
可那些饿疯的百姓,哪里算的明白账。
按照九出十三归的利息算,明年要不是个十几年难得一见的大丰收。
在他这这里挂名的田,大部分都该归陈家了。
唯独可惜的是,村里最肥沃的两亩良田还在江有林手里。
本来,江田都已经上门,准备借一冬的粟米了。
谁想到,江尘半月之间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卖了一冬口粮的泼皮,变成了村里的‘本事人’
这变化,让陈丰田都有些措手不及。
陈玉堂点头表示同意,正要转身离开,却又停下:“张爹,三坡又上门了,说家里没粮过冬,想支些铜钱。”
陈丰田皱眉:“给他拿二斤粟米,别让他再来了。”
“事没办成,还好意思耍泼皮无赖那一套,真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是。”
陈玉堂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陈家后门,陈玉堂朝外丢出一个黑布袋,不耐烦说了一句:“这是我爹心善,赏你的。”
“以后别来了,我家不欠你的。”
门外躬身的张三坡正要躬身开口,门却已“砰”地关上。
他脸上讨好的笑容瞬间僵住,趴到门上喊着:“陈二哥!当初说好的,我让江尘卖了家里的口粮,你们给我一两银子啊!说好的一两银子啊!”
陈玉堂冷笑一声:“做你的美梦去吧,我们没拿到地哪有你的银子!”
“你看看江家日子现在过的,整日大鱼大肉,像是要卖田的样子吗?”
张三坡渐渐犹豫:“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啊,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
门后传来陈玉堂的声音:“赶紧滚远些!我和爹还跟你好生说话,你要是再纠缠不休,等大哥回来,可就不是这样了。”
门后,随之传出离开的脚步声。
张三坡浑身一颤。
陈家老大陈玉坤在县城管着青楼,手下有七八个壮丁,随时呼来喝去的。
真惹恼了他,自己恐怕得缺胳膊少腿,甚至死在哪个阴沟也未可知啊。
听着脚步声渐远,张三坡只得颓唐地蹲下,捡起那袋二斤粟米。
布袋砸在地上时撒出不少粟米。
不足称的粟米中,还混着不少豆壳,恐怕有小半,都是喂牲口的草料。
张三坡抓着粟米,眼中渐渐升起怨毒:“江尘!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没冻死在路上!”
“都是你不死,我才落到这步田地!”
上次被吓尿后,他已经没脸出门了。
妻子也嫌他丢人,终日不理她一句。
今日又受这般折辱,整个人的心理都有些扭曲了。
但他不敢把怒气撒到陈家。
他们有势力、有背景!
他只敢怨恨江尘,为什么那一夜没冻死在路上?明明他临走时,还解开了江尘身上的扣子!
咬着牙,张三坡一步步离开陈家后门。
可想到回家要面对婆娘的阴阳怪气,脚下便没了力气。
他找了棵树,顺着树干滑坐在雪地里,头埋在膝盖里,想着日后该怎么办。
江尘刚走出陈家时,余光正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张三坡?他来这干嘛?借粮?”
他知道陈家是三山村最大的债主,不少收成不好的人家都来借过粮。
利息九出十三归,还要拿地抵押。
江田之前差点来借,连借据都写好了。
最后因他穿越而来,才没来借。
也因此,江田今天还有些不好意思见陈丰田。
“大哥还是太老实。”江尘腹诽,“这种地主,就等着荒年买田。今年一年,陈家怕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些。
千百年都是如此,哪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他只想顾好自家的天地,别被兼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