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稀薄的阳光刺得幽影眼睛微微发疼。身后洞穴深处隐约传来的窸窣声，提醒着他危险尚未完全解除。他强忍着立刻返回溪木镇交付任务的冲动，快速离开了矿洞入口区域。
在一处隐蔽的岩壁凹陷处，他停下了脚步。这里视野相对开阔，能观察到矿洞方向的动静，背后又是坚实的岩石，算是个临时的安全点。剧烈的战斗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虚拟身体反馈而来的深沉疲惫感，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神经被过度使用的轻微刺麻感
——
那是长时间高度沉浸和极限操作的后遗症。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系统提示和收获。
【任务更新：溪木镇的隐忧】
【目标：调查矿洞异常（1/1）】（已完成）
【提示：返回酒馆老板杜尔德处报告你的发现。】
【获得：发光的虫巢核心
x1】（任务物品）
【获得：厚重的荧光虫甲壳
x3，浓缩酸液腺体
x1】（精英材料）
【获得：货币：1
银币
20
铜币（总资产更新为
2
银币
80
铜币
+
1
银币
20
铜币
=
4
银币）】
【获得：未淬火的暗影之牙】（已装备，成长进度
10%）
【生命值：40/70（缓慢自然恢复中，当前恢复至
45/70）】
【状态：轻度疲惫】
收获颇丰，但状态不佳。空了的药水瓶提醒他需要补充补给，万一路上再遇到点麻烦，很可能阴沟里翻船。而且……
他需要时间消化刚才战斗中那些模糊的、超越系统指令的本能反应。
“下线。”
他低声唤出系统菜单，选择了【安全区域登出】选项。系统开始进行倒计时读秒。
【10...9...8...】
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柔和的白光，矿洞外围的景象逐渐模糊、数据化。《天际》逼真的感官反馈
——
风声、硫磺味、岩石的触感
——
如同退潮般迅速剥离。
【3...2...1...】
2088
年，龙国，沿海温市东区的一栋老旧公寓内。
冰冷的抽离感过后，是沉重的现实压感。
周辰睁开眼，猛地从那张勉强算是床的垫子上坐起身，动作因为瞬间的不适而有些僵硬。老旧的头盔式神经接入设备被他随手摘下来扔在一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鼻腔里充斥的不再是矿洞的硫磺和血腥，而是房间内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外卖盒、灰尘以及一丝电子元件过热产生的特殊气味。
“呃……”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用力揉着太阳穴。剧烈的精神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并未立刻消失，突突地跳着痛。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脖颈和后背有些发酸，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感受着现实身体传来的、与游戏中截然不同的沉重和酸软感。
他起身，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到狭小的窗边。窗外是温市东区熟悉的景象，密集的居民楼之间穿插着高架轨道，悬浮车流无声滑过。远处市中心的方向，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将霓虹光影投向夜空，宣传着最新型号的接入设备、基因优化剂以及
——《天际》的广告。【寰宇网络】的
Logo
在几栋最高的大厦顶端闪烁，提醒着人们谁才是这个数字时代的隐形主宰。
这就是
2088
年的龙国温市。科技的光鲜外表下，是绝大多数人难以逾越的阶层鸿沟。像他这样的人，蜗居在东区老旧的
“蜂巢”
公寓里，靠着微薄的收入和不甚稳定的自由职业（主要是替一些小型工作室做远程数据筛选和初级编码）勉强糊口。《天际》对于顶层人士是又一场豪赌和娱乐，对于中层是新的就业和社交平台，而对于底层，它几乎是唯一的、略显缥缈的上升通道
——
至少宣传上是这么说的。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一个旧相框上，里面是一张他和几个年轻人的合影，大家都穿着另一款如今已过气游戏的战队服，笑得张扬。中间那个被簇拥着的、眼神锐利的青年，ID
正是
“神贼”。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跌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背叛……
那场精心策划的陷害，不仅夺走了他在游戏中的一切，更让他对
“同伴”
这个词产生了根深蒂固的不信任。
肚子传来一阵咕噜声。他趿拉着鞋子来到狭小的厨房区域，打开冷藏柜，里面只剩下几支营养膏和半袋合成面包。他叹了口气，拿出一支味道最普通的营养膏，机械地咀嚼起来。味道谈不上好，只是提供必要的能量。游戏里的
1
银币
50
铜币，换算成现实信用点，大概够他买三顿这样的口粮，或者支付几天这个破旧公寓的租金。
就在这时，他的老旧个人终端响起了提示音，屏幕亮起，显示来电者：老猫。
周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通讯，语音外放。
“喂？周辰？你小子终于下线了！”
老猫那熟悉的大嗓门立刻充满了狭小的房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吵闹，“怎么样怎么样？《天际》感觉如何？没被地精揍回泉水吧？”
“还行。”
周辰言简意赅，下意识地不想多说矿洞的惊险。
“我就知道！你小子的操作底子还在……
诶，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虚？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
老猫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我跟你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泡面营养膏那玩意儿不能当饭吃……”
“吃了。”
周辰打断他的唠叨，“有事？”
“靠，没事不能关心下你啊？”
老猫没好气地说，但语气很快又兴奋起来，“不过还真有点事！我这边单子快搞定了，材料攒得差不多了，估计明天就能搓出点好东西。你还在溪木镇吧？等我弄完了过去找你，带你把等级刷上去，这游戏初期一个人太难了。”
周辰沉默了一下。老猫的好意他明白，但他习惯了一个人。
“不用，我自己能行。”
“行行行，知道你牛逼，‘神贼’大人嘛。”
老猫语气里带着调侃，但也没坚持，“那随你。不过你要是打到什么好材料，或者缺钱了，随时找我。我这边认识几个老板，收货价格公道。”
“嗯。”
周辰应了一声。这倒是实际的好处。
“对了，”
老猫似乎想起了什么，压低了些声音，“你在新手村，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传闻？或者遇到什么……
解释不通的
BUG
之类？”
周辰心里微微一动，想起矿洞里那超越系统技能的一击和模糊的感觉，但嘴上却说：“没。怎么了？”
“唔，也没什么，就是公会频道里有人在议论，说好像遇到点无法解释的情况，系统日志有点奇怪……
可能是服务器刚开不稳定吧。”
老猫的语气恢复了正常，“行了，不跟你扯了，我炉子要熄火了！记得按时吃饭，别死磕！”
通讯挂断，房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嗡嗡声作为背景音。
周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晚归的人群和偶尔滑过的悬浮车。老猫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丝涟漪。“无法解释的情况”……
和他那种感觉有关吗？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念头。无论《天际》隐藏着什么，现在的他，首要任务是生存下去，变得更强。他需要那笔任务奖励。
将最后一点营养膏吃完，他决定休息几个小时，恢复一下精神，然后再上线返回溪木镇。矿洞核心还在包里，杜尔德的银币和可能的后续任务在等着他。
现实依然困顿，但至少，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他还能握着匕首，掌控自己的速度与方向。他闭上眼睛，矿洞的嘶鸣和刀锋划破甲壳的触感，似乎比现实中营养膏的味道更加真实。